~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AU】与你有关(4)

“可怕……”

明楼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脱口说了出来。

门口进来的“小怪物”同自己脚上刚买没几天已经又泥又水的运动鞋搏斗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踢开了鞋子的束缚,只穿着袜子就跑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明楼,任明镜跟在身后催着他穿拖鞋也不理。小猴子一样扑进明楼的怀里,疯跑得一头汗的毛寸头往明楼干净的衬衣上蹭。

“大哥!大哥!大哥!”明台连珠炮似的不停叫着,圆圆的脸蛋一笑起来就要咧出一口缺了几颗的牙齿。

上次见还是农历新年前后,明台正是贪吃贪长的年纪,抱在怀里胖乎乎沉甸甸,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在这个年龄理所应当的生长速度。于此相比,比明台还要大三岁的阿诚虽然个子高些,可分量实在是太轻了,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小猫崽子。

明楼这样想着注意力又集中到了一直躲在身后抓着自己衣服的那一双细长的小手上。

明诚微微仰着脸,一双溜溜的大眼睛随着趴在明楼身上亲来腻去的小孩转来转去,目光里流露出戚戚然、惶惶然。

这样的神情让明楼背生芒刺一般浑身不自在。

路上两天,又单独在家中相处三天,明楼有足够的时间端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将家中成员一一介绍给阿诚看,也早有铺垫过自己除了一个大姐之外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他很确定此时阿诚的神情并非惊惧,小心思全都藏进了那双紧紧抓住他衣服的小手。

小少年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

明楼将明台从自己身上拖下来,扳着肩膀让他注意到家里的新成员,打招呼是起码的礼节。

明台早就注意到了屋子里的同龄人,他两眼发光地盯着明楼身后躲着的少年也正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心谨慎地望着他。

 “我叫明台,中央一中央二的台。”

在一边听着的明楼叹了一口气,过年时才教过他是“报君黄金台上意”的“台”,转眼间他又开始这种语无伦次的自我介绍。

好在阿诚并未听出这样的介绍有何不妥,大大方方地对着明台笑得友善:“我叫阿诚,‘诚实’的诚。”

这样的解释阿诚还觉不够,拉过明台的小胖手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在他手心里又写了一遍,就像明楼在他手心里写着自己的名字一样。

小孩子之间心思单纯,熟络起来甚至不需半刻的时间,尤其是其中一方还是个热情似火不管不顾的小家伙。进门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明台就已经拉着阿诚在家里楼上楼下跑了一圈,钻进了自己的玩具房里,摇摇晃晃把自己一整箱各式各样的小汽车一股脑堆在阿诚面前,坐在厚地毯中间的阿诚很快被淹没在了车辆的海洋。明台这才在他对面坐下来,如数家珍地开始一辆一辆介绍着他的藏品。

小轿车、吉普车、吊车、翻斗车、压路机、警车、救护车、消防车……

明台说到“消防车”的时候,一直插不上话的阿诚眼睛亮了一下,忙抢着说了句:“我,我也有一辆消防车!”

明台欣喜道:“在哪里?拿过来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阿诚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讪讪地不再说话。

明台看不出眼色,反而被激起了兴趣,跪坐起来追问道:“在你房间里吗?好朋友之间要学会分享,我们是好朋友了吧?阿诚哥?”

一直在门口站着的明镜制止了明台的追问,揪着泥猴子一样的小调皮去洗澡,又吩咐了人给阿诚收拾出一间面南的房间来。不消半日原本还死样活气的家里顿时满满的生活气息,匆匆忙忙洗过澡的明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追着阿诚陪他玩,可阿诚的注意力显然都在明台那占了半面墙的书柜上,他乖乖坐在单人沙发里看着“围魏救赵”的连环画,百无聊赖的明台非要挤在一个沙发里一起看,看了不到五分钟就趴在扶手上睡着了。

 

在之后的每一年里,明楼几乎都会做一次这样的噩梦:梦里到处是挽联和经幡,人们把悲伤挂在脸上、衔在嘴里。律师在宣告了明士坤先生的生前遗嘱后特地拿出了一页针对于那个“来历莫名、身份可疑”的小孩子附加的条款,如果没有人愿意做明诚的监护人,一笔特别针对于明诚的基金将会启动用以支付他在18岁之前独自生活在一所私立学校中的全部费用;如果有人愿意做明诚的监护人,那么监护人将负责明诚的全部生活费用,基金将用做公益事业。

所有明家人对于这样的结果都很满意,明老爷子虽然一如既往的缺德,致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同明诚的关系,可到底让这个“不速之客”同大家的利益划清了界限,看起来儿孙们也不用舍了面子去纠结争论到底谁来做这个“长辈”的监护人了,更不用背负抛弃“老爷子私生子”的恶名,果然皆大欢喜。

梦里的明楼像是患了失语症,不仅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还失去了翩翩的风度。他在一片灰白中站着,天上飘散着成片的纸灰,周围站着一群耸肩默立的秃鹫,脸上还挂着食腐动物特有的狡黠的涎笑。

律师牵着衬衫背带短裤的清俊少年站在面前,少年的两只瘦长小腿包裹在一双长筒棉袜里。在确定了没有人会站出来做他的监护人后,阿诚看着律师耸了耸肩,早有预料一般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模样,然后便任由他牵着离开。一脉夕阳里,已经走出十几米的阿诚转过头,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盯着嗓中灌了铁水一般沉默的明楼,然后终于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眼前先是一片聒噪的白,然后是一抹寂静的黑。

二十岁出头的明楼从睡梦中醒来,夜如睡时一样深沉,分不清到底梦里是一瞬还是已经过了一生。明楼用了几秒钟才在短暂的失忆中恢复,这是他第一次梦到那个真实的场景改编的梦境。万分庆幸的是真实场景中那时自己早与大姐商量好了要将明诚带回上海,在众人或诧异或狐疑的目光里从律师的手中牵过了眼泪几乎在眼眶里打转的明诚,并在他耳边告诉他:不用害怕,跟我回家。

身边的少年睡得很安静,即使是睡着了依然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明楼翻了个身惊动了本就警惕敏感的明诚,小少年两只小腿在被子里不自在地踢蹬了两下,脸颊贴着明楼的手臂才算是又找到了舒服安心的睡姿,终于又沉沉睡去了。

 

作为一家之长的明镜是雷厉风行的,回家没几天就将阿诚的起居生活都安排好了,衣食住行到择校、兴趣班,同明台倒是一般无二,可等到办户口的时候就又犯了难。

老爷子致死也没将自己和明诚的关系讲个清楚,明家后人自然也不好替明老先生“认账”。子不言父过,更何况先人已逝,大家选择性地忽略了明诚的身份问题。别人忽略,明镜明楼却是没法忽略,家里小魔王明台每天追在明诚身后一口一个“阿诚哥”,明镜几次出言制止纠正,又不知道哪个称呼才正确。如果真的叫了“小叔叔”可就是替明老爷子认了这笔糊涂账……明台一脸的莫名其妙,明镜只好随他去了。

大弟最后安慰姐姐道:“好在明台并非亲生,他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

两个小家伙又在沙发里笑做一团,明镜面露难色,看着明楼道:“虽然现在也没了那么多礼数辈分讲究了,可万一阿诚真是……这个小叔叔你说咱们叫还是不叫?”

明楼语塞。

 

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明诚不调皮也不捣蛋,喜欢看书更喜欢听明楼读书,即使明楼看外文读物时他也会靠过来伏在沙发扶手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如果明楼兴起读上一段他就听得入起神来。

背后里明镜同明楼说起时总觉得阿诚太乖了,这样的“乖”便不是一个褒义词了,他代表着一个初来陌生环境的孩子的胆怯和小心,他是怀着被抛弃的恐惧才会举措谨慎,明台同他玩闹时抢了他的东西就抢了,一次打闹起来明台不小心用树枝把他眼角划出个血痕他也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如果不是晚饭时被明镜看到了问起,便又不了了之了。只有一次他躲在书房里画了一个下午的画,明台吵着要看不小心扯掉了一角,阿诚顿时涨红了脸,最后也只是默默流了两滴眼泪。

不知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生活,才让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像个小大人一样隐忍包容,明镜说起时眼眶便忍不住红了,同明楼两个说好要待两个小孩儿一般薄厚。

平等的前提在于让阿诚学会“拒绝”和“不再毫无底线的包容忍耐”。

一日入夜时,明楼坐在沙发里看书,阿诚跪在他的椅子里趴在大书桌上画画。新买的油画棒他用的很珍惜,48色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盒子里,画每一笔用力都很慎重,也不会随便拿来涂鸦,用完一只就放回原位。他画得认真,明楼走过来也没察觉。

“盛满玫瑰的青瓷花瓶,配色明亮,线条果断。如果你学过画画那一定有个合格的老师,如果没学过的话……”明楼看着孩子抬起来的白皙的小脸,一笑:“你画的非常好,阿诚。”

阿诚低下头,笑中有些刻意压制的得色。

明楼看着他将明艳的柠檬黄填在花蕊的位置,思忖了片刻,道:“你喜欢明台吗?他总是说你们是好朋友。”

明诚头也没抬地点头。

“你会为了好朋友撒谎吗?”

这次阿诚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却没有抬起头,他没敢看明楼的眼睛。

小孩儿都是极会看大人的脸色也极会看风向,在很短的时间里明台就发现家里新来的小哥哥不仅可以陪自己玩,还不会发脾气,自己闯了祸也不会告状,就算是小哥哥闯了祸大哥和大姐也都很轻易地原谅了他,绝不会打手板打屁股。小捣蛋鬼也学了精,踢球砸坏了大姐的玫瑰或是家里的玻璃干脆就都一推干净到明诚身上,他觉得是皆大欢喜的。

一根画笔被一双小手搓来搓去,良久,阿诚才嗫嚅道:“我不会骗大哥的。”

小孩儿模仿能力极强,大家刻意回避了称呼,阿诚茫然了几天干脆跟着明台叫起了“大姐”、“大哥”。

这样的明诚让明楼语塞,教育人的话像是掺了水的沙子,握在手里是一团,打在地上就要散了架。他该告诉阿诚要积极检举明台的“鸡贼”行为,对于一切违法乱纪坚决打击?家里也互相监督互相检举?告诉阿诚坚决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阿诚很好,大度、忍让,也许在他看来他对于明台的一点包容、背了一点“黑锅”反而让他在这个家里更有存在感,他不缺任何美德与大道理,只是却一点因“爱”而生的底气而已。

明楼决定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阿诚画完那一幅佳作。

如他所料的,画到中途阿诚趴在桌上睡着了。明镜回来之后阿诚有了自己的房间,可他总会在明楼的房间里“无意”睡着,这样明楼就不会赶他回自己的房间。明楼第一次就发现了他的小秘密,把他从桌前抱起来时小家伙的长睫毛还在微微颤抖。

睡前,明楼翻了一个身,还是忍不住轻声提点:“有的时候对错很重要,一味的纵容和忍让不是对人好,对一个人好是要让他变成更好的人,你明白吗?”

黑暗里对面的少年可能真的已经进入梦乡,呼吸匀称,身上还隐约散发着儿童沐浴露的轻微牛奶香气,也可能他忽然间醒来了,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气音轻而温顺:

“明台把我的画撕了,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还是很难过……因为我本来打算把画送给你。”

即使是在黑夜里阿诚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像是房间里突然生出了一片只有两颗星的夜空,任谁看一眼都要立刻被那两颗星吸引。

梦中那样的失语感突至,巧思机变的明楼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承接这样的话,只能沉默,沉默到最后竟然觉得世上真是没有比沉默更好的回答了。

 

待又过了一周左右,明公馆内便更融洽了许多。

明台学乖了。

心中有了些底气的明诚不再毫无原则地忍让,小少爷在一向百依百顺的阿诚哥处吃了瘪就耍起无赖,满地打滚地哭闹,大哥是不会纵容他,大姐也唬下脸来不理人。好像只有小保姆阿香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在擦地擦到明台打滚的地方,阿香说:“明台,麻烦你躺过去一点,我擦完你再躺回来。”

清晨起床的时候明镜带了两个小孩儿去少年游泳班报名,明楼头一天晚上看一篇论文看得晚了些,等起床时上午过半,刚倒了一杯咖啡就听到电话响了起来。

阿香出门买菜,司机送明镜几个出门,明楼本想忽略了那聒噪的铃声,可电话铃响了几番,对方像是知道了家里有一个不想接电话的人一般,下定决心要骚扰到对方屈服。

明楼屈服了,接起电话时脸上虽然没什么好态度,口气却是深沉而礼貌的,甚至还带着一点因让对方久等而产生的抱歉情绪。

对面的人倒是突然噤了声,直到明楼再次发声,才幡然想起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

一个少女莺啼一般娇滴滴的语气,带着狂喜、惊喜,带着委屈、娇嗔。

“师哥!真的是你啊!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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