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衍生】一晌贪欢(42)

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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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海州最美的季节,没了春季激进寡情的大风,没了夏季闷热燥人的潮湿,寒冷亦没有过早来临。海州的初秋天还没有完全转凉,树梢在早晚的寒气里潜移默化褪去绿意。一切干爽清洁,路面被环卫工人扫得很干净呈现出柏油马路原有的青黑色,油亮油亮的,使得偶尔落上去的叶子也平添了艳色。

一条笔直的大道两旁种植的成熟茁壮的银杏永远是第一个感知了秋意,落下了第一片金黄的扇形叶片时,树荫下乘凉的老人知晓了来自树的忠告,收起了大蒲扇也添了外套,小朋友贪凉还要买上一根雪糕,追逐打闹着连带着廉价的奶油吃了一肚子风,免不了夜里又要闹上一阵。

海州的春秋很长,叶子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究竟想要染成哪一种颜色,鹅黄嫩绿、薄荷竹青、彤丹琥珀,无论什么颜色都好,站在枝头俏生生地迎着风。

不至于暑热,终还是要暖上一个多月的,于是这一个多月成就了美景、温情、团聚、收获等一系列有关于幸福、饱满和丰盛的词汇。

办完了一切手续出院的那天天气成全了一片澄净的心情,是个万里无云也无风的艳阳天。离小区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曲和让出租车停车了,剩下的一点路程就和谭宗明缓慢地走过去。

“这是我在海洲见过最美的一条路。”

“如果没有这些包裹行李,我倒是愿意赞同你的说法。”

灰蓝色帽衫的少年朝着他眨了眨眼,调皮而无辜,潜台词在说:谁让你愿意呢?

谭宗明脸上还佯装生气,心里早已认命。

被他的少年识破后,曲和转过身来迎着光向他笑,刚剪过的头发干净清爽,弯成新月的眼里有光的剪影,整个人在一片澄净朗阔的秋色中成了一道风景。再次前行的时候曲和走得有些迫不及待,脚步轻捷地踩在干净的柏油路面上,三步两跳跑跑停停,踮着脚逗弄趴在路边邮筒上打哈欠的猫,同迎面一个同小区的业主熟络的打招呼,谭宗明随着他也对着那善意的目光微笑点头,擦身过后他就对着前面鹿般灵动活泼的身影发起怔。

抬起头时两边高树树顶几乎相接,留下窄窄的一狭天,湛蓝得不真实。
通往家的路,从容的漫步,心上人同路上偶遇的友善邻居聊着天气,这样的场景太生活化,也太真实,触手可及的烟火气却丝毫不让人产生可能会被困于世俗的厌倦情绪。

恍然间这一条路就好像无限地延长了,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看不到尽头,一轮又一轮的春花秋雨,一场又一场的风雨雷电,一季又一季的叶落雪霁,原来岁月的流转也可以如此活色生香,悄然变幻间就是一世一生。

暖灰色的厚重窗帘向着两边滑开,中间一片半透的雪白薄纱随着穿堂而过的风轻轻摇曳。谭宗明手臂一展,薄纱被束到了落地窗的一侧,阳光便再没了遮挡,毫无阻碍地投射进来,给室内的一切镀上了光的轮廓。

雪白的墙壁,烟灰的沙发,草绿色的地毯,玄关地毯上安静等待的拖鞋,一切在静默中安稳如昨,像是刚刚醒来,又像是还在沉睡。

窗明几净,谭宗明趁着准备饮食的机会将死气沉沉的屋子打扫一新,阳台上挂着已经洗净的新睡衣,是曲和最喜欢的蓝色,冰箱里堆满的零食也早已等候多时。

一向活泼欢快的曲和一改常态地哑了言,他在门口发怔,望着这一室他想了念了这么多天的光明温暖迟疑了。

好到太不真实,像是梦,怕是一动就要醒来。

他在门口踟蹰的时候谭宗明转身走回来,弯腰低头解开了他的鞋带换上了清洁干爽的拖鞋,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歉意。

“光顾着忙,倒忘了你手的事——拖鞋是新买的,如果你的脚再长大可真是不容易买到合脚的鞋子了。”

见曲和仍兀自站在原地游移不定,谭宗明转身从一边的柜子上捧了八音盒过来放在少年面前,模样像是捧着一颗热气腾腾的心脏。

八音盒的盖子被打开,圆滚滚的圣诞老人和点缀着一颗巨大星星的圣诞树被重新仔细粘接起来,唯独不见了系着金黄色铃铛的黑眼睛麋鹿。

谭宗明轻轻把发条拧了一圈,在一阵咔啦啦的机械声后,清脆动听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自己修的,总算是又能响了,可找来找去还是少了东西。”谭宗明指了指圣诞老人边空出来的地方,“那只有黑色圆眼睛的鹿,我翻遍了也没找到,既然是家里丢的总不至于不见,改天大扫除时候把沙发、茶几都搬开,总能找得到。”

曲和看了看被修补过的八音盒,又抬起头用那双和麋鹿一样又黑又大的眼睛拢住了谭宗明,谭宗明便又语无伦次了。

“实在找不到,我就再买个新的给你。”

“我只要这一个。”曲和用不灵便的手做保护状,生怕被夺走似的。

“这圣诞老人是没有鹿的。”

“是啊,只这一个是没有鹿的,大概是圣诞老人对鹿说了不好的话伤了鹿的心,鹿就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溜出去看星星。”说到星星的时候就真的有光在少年的眼睛里闪烁,曲和用绷带里勉强露出的一点儿指尖儿做了个溜走的样子。

对面的人又要想起自己是摔坏了八音盒的罪魁祸首。

那样的原生家庭虽然没有给还是个婴儿的曲和留下具体的记忆,但是毒打他亲生母亲的继父和他母亲为了儿子和继父同归于尽的惨烈还是深深烙印在了只有一岁多的小孩子的眼里、心里,他不记得自己的母亲,却在梦的最深处看到血与火,看到他母亲穿着了一身沾染他继父鲜血的血衣向着他走来。暴力和血腥给他幼小的心深埋了不安和敏感的种子。至于第二个家庭呢,他的养父曲令先还算是个好父亲,养母郑英虽算不得亲切,倒也没打骂虐待。曲和知道自己是这家庭里的客人,从小乖巧懂事,小心翼翼地看着大人的脸色,因为养父母的关系不洽,曲和始终处于怕被弃养的恐惧中。

大概这里是曲和为数不多能够得到温暖的地方,在曲和日渐放松了警惕,在寒冬中好不容易寻到篝火的流浪猫狗一样靠近取暖的时候,他就这样“遗弃”了敏感又缺乏安全感的曲和。

他怎么能够,又怎么忍心。

循着指引,谭宗明从曲和书包的口袋里找到了那个失踪的木雕麋鹿,鹿角摔掉了一叉,小鹿依旧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歪着头笑,带着善意和笑意。

木质的小鹿不知这些天里被少年攥在手心里多少次,又有多少眼泪流在上面。

鹿伤了心,曲和也伤了心。

“对不起。”谭宗明自责又懊恼,抱歉的话说了不止一次,又怎么都不够。

“不要对不起,要对我好。”

麋鹿歪着头,少年也歪着头去寻找谭宗明的目光,他张开了手臂让正在自我批评的人抱紧了自己,像是在寻求一个安抚内心和证明存在的力证,又像是给予被负罪感侵蚀的人一个豁免的信号,谭宗明感恩戴德,将他如春风里盛开的花朵一样温顺美好的少年紧紧抱住,亲他吻他。

洞察如曲和知道这时候无论再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谭宗明都是会答应,他贴着他的耳根柔软地说话。

“人是你赶走的,想让我回来要有个态度。”

小孩儿古灵精怪,眼睛溜溜转,他们对视了两秒后,谭宗明微蹲下身将人拔萝卜一样抱了起来大步走进了屋,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曲和连忙四肢并用考拉抱树一般十分配合地挂在身上。

“我们老家那边的习惯,新媳妇要当丈夫的抱进门。”

谭少爷的秉性一向是人和阵都不能输,被小孩儿压阵了几天,口头上总要挽回点颜面。曲和果然红了脸,睫毛低垂双唇紧闭,嘴角绷着要笑不笑,羞赧的神情会让人觉得逗他是一件幸福而有趣的事情。

谭少爷自然不是“良善之辈”。

年少体轻,少年个子虽然高,却是一贯的清瘦,身量未足骨头也还未成年,抱在怀里倒也没有多少分量。进了屋谭宗明还是不肯放下他,炫耀战利品似的抱着他左摇右晃地转圈。英俊的男人眉眼弯弯,嗓子里还哼着愉快的调子,曲和被他逗得赫赫笑了起来,低下头去亲在他索吻时撅着的嘴唇上,润泽柔软,温良如玉。

事实上,当那一节细而柔韧的腰被圈在怀里的时候,谭宗明就知道,这辈子他是不会再做其他的选择了。

 

惯例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接风洗尘,在医院里住了几天没什么好好洗漱的机会,从哪方面来讲都要去去晦气。

谭宗明乐得操劳,曲和脱下来的外衣在洗衣机里翻滚出泡沫,贴身的衣物他就揉搓着洗净。曲和两只手被保鲜袋套着防水,泡在浴缸里还要伸着脖子看正在洗衣服的人。

他对于“毫无隐私”这件事很介意,从小半是自愿半是情势所限地独立惯了,让别人洗自己的内裤还是头一遭。

事实上要更糟糕一些,不能用手的人第一次感到绝望是连平常里最简单的去卫生间都不能如愿。医院卫生间的灯光阴恻恻白惨惨,曲和婉转地谢绝了谭宗明要帮他扶鸟的建议,看着对面方块白墙砖有些想哭。吃喝拉撒生活中最不堪的一面全都要暴露在自己爱人面前,——尤其对方还是那样性格强势、挑剔自负又高高在上的人——无疑是对感情和尊严的双重考验,。他赶人出去的时候谭宗明的笑里潜台词在说“还怕我看啊”,可这并不是看不看光的问题。

虽然他们已经足够亲密,这样的感觉还是让少年坐立不安。

谭宗明早就感知了少年趴在浴缸边沿上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打量着自己,他拧干了洗干净的衣物,眼皮也不抬地说:“鬼鬼祟祟看着我看什么?怎么?贴身衣服里藏了私房钱了?”

洗完了衣服,谭宗明走过来蹲在浴缸边撸了袖子洗人。曲和天生的怕痒,一身的弱点,碰到哪里都咯咯笑个不停,等到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笑得筋疲力尽,要谭宗明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把才止住了,抬眼才看到自己闹得多厉害,谭宗明犹如经过了一场豪雨,浑身上下没一件不是湿透的。

卫生间的置物架上总有干净柔软叠放整齐的浴巾,谭宗明拿一条雪白的浴巾将他整个抱住了放在洗衣机上,用干毛巾轻轻擦着他的头发。

浴巾若隐若现的缝隙里那些拳脚相加的淤青颜色褪去了一些,青紫的边缘泛着病态的黄,在白皙泛红的皮肤上格外清晰。

沉默引起了曲和的注意,他从毛巾里探出一双眼睛,顺着谭宗明怖人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

“已经不疼了,大多数拳头都打在彭叔叔身上,如果单打独斗他们没一个是我的对手。”

“你还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缘由还要彭哥来告诉我我才知道。”

“我怕给你惹麻烦,没想到麻烦反而更大些。”

见谭宗明再次沉默了,曲和伸出绷带里露出的一点儿指尖在谭宗明的手上轻轻刮了刮。

“我不会跟别人睡的”毛巾下弯着眼睛笑的少年露出一个尖尖的下颌,凑近还在生气的人的面前,小狐狸似的又甜又坏,“只跟你睡,睡你也行。”

一向正确的人没去纠正故意调皮的小家伙“方向”上的不正确,反而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曲和,你说啊,也是在这里,说上次的那句话。”

怀里的人怔了一下,迟疑了片刻,眼角有些酸涩,在他耳边轻声却坚定。

“我爱你。”

“嗯,我爱你,曲和,我爱你。”

只这一句,少年就真的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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