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AU】与你有关(1)

养成文,现代AU,无虐无虐无虐……(我为什么说三遍)

设定明楼和阿诚差1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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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祖父病重的消息是在七月,原本打算在学校写完论文并且出国参加学术会议的明楼不得不更改了计划,匆匆订了飞机票跟着大姐明镜到了香港。

明楼的祖父明士坤是一个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注定成为传奇的人,从一个出身马帮连鞋都没有一双的穷小子到叱咤风云的一代商业巨擘,从支持抗战的爱国商人到风云际会时的急流勇退,似乎在每一个决定未来生死存亡的关键转折点上,明士坤总能做出在后来看起来英明无比的选择。当然,时至今日最为让人津津乐道、也最为让人熟知的并不是他的商业传奇,而是他一生中娶过三位太太。

明士坤在微末时娶了盛德兴大东家的女儿林姑娘,第一位夫人给他生了两儿一女,明楼的父亲明锐东就是这第一位林夫人所生。林姑娘陪着她的丈夫从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明阿八成了全上海滩都知道的明士坤,从一个穷小子成为了前途无量的新贵商人,内战开始后又陪着他从大陆到了香港,吃过苦也享了福,于上个世纪60年代病逝。

林夫人病逝后,明士坤陆陆续续娶了两房太太,生了五个儿女。那时处处混乱各有各的法律,有钱人做起事来格外容易些。法律不管,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明锐东却是对父亲的生活以及行事方式颇有诟病,也不想再在父亲这棵参天大树下的阴凉里做孝子贤孙,趁着改革开放的大潮带着妻子和孩子回了大陆,一番打拼后事业有成也成了一方小富,并且定居了上海。

明楼就是他父母回到大陆后出生的。

关于祖父,明楼的记忆并不太多,无非是小时候寒暑假偶尔到香港,吃饭时坐在长桌子另一端的老人,说起话来还保持着年轻时当泥腿子的声若洪钟,文质彬彬的明锐东只有一腔热血像他,到了沉稳安静的明楼这里性格里的基因传承就彻底断了。

老人勤俭持家,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不敢丝毫懈怠,又是极力塑造旧中国大家长的严父形象,即使是不常见到的孙子也没有时间表现特别亲昵。地域隔绝了亲情,明锐东活着的时候就极看不惯父亲强势作为,他极力地让儿女远离高墙深宅,如果非说明楼对祖父有多深的感情也是矫情。明楼唯一能想起的关于祖父的稍微温情的记忆就是父母车祸去世的那一年除夕夜,在香港的大宅,外面是漫天的烟火,少年明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书桌前握着毛笔在纸上写出一个个笔画颤抖的大字。这时祖父走了进来,在他头上摸了摸,握着他冰凉的手在纸上写了一行遒劲的大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烂熟的一句话,明楼五岁就会背,可到那一刻明楼才真正的想做话里说的那种人。多少年,明楼成了谦谦君子,可转念想来,祖父实在算不得什么君子。
除了明士坤年轻时的那些风流往事,不久前,明家传出了一桩不大说得出口的丑闻。

一个月前,在苏州老家庄园里住了半年养病的明士坤突然回了香港,还带了一个十岁的男孩,老人对男孩儿的身份闭口不言,明家人也对此讳莫如深。想象力过分丰富的媒体一双双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睛盯紧了明家大宅。明士坤我行我素了一辈子从来不惧怕媒体,走到哪身边都带着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小又有一双大眼睛的男孩儿。于是传言纷纷,一面说这个男孩是明士坤已故儿子明锐东的私生子,另一方面干脆说是明士坤老来得子。

明家从来是老爷子的一言堂,老爷子不开口自然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有一次,三太一条钻石项链找不到,原本是交给人送去清洗又忘记了,全家人动员了在家里翻找,等传到老爷子耳朵了不知怎么就成了怀疑小孩儿偷拿,老爷子气的不行,大声呵斥众人:“这是我亲儿子,难道会偷东西不成?”

后来东西虽然找到了,可这一声明显比一条拍卖而来的钻石项链或是一场失窃风波分量惊人得多。

老爷子虎目威严,哪怕病倒也是余威犹在,众人连背地里也不敢议论,等到老人病势衰颓,连家里医生也摇了头时,大家就又突然想起了那个几乎没在众人面前发过声,一直都只长在老人身后的“私生子”来。

天气原因飞机延误,等明楼到时已经又过了十二小时。

大宅里各处虽然站了比平时多出一倍的人来,可却比平时更静谧,太静了,有些刻意。二太生的女儿正拉着早一步到的明镜在窗边低声说话,一看到有人过来就闭口不语了,明楼不听也知道她在抱怨的话题。

有钱有势的人多数都有被迫害妄想症,无非是担心有人觉得老爷子年纪大了好糊弄,搞出个莫名其妙的私生子来给老爷子,目的无非是觊觎着丰厚的家产,即使是分不到一杯羹,漏下的一点残羹冷炙也够人活得快乐逍遥一阵。

你看,老爷子被唬得不见人,只要那个男孩儿陪着呢,万一他妈妈教唆了要他趁着老爷子糊涂要着要那……一直倾听的明镜脸上的表情莫名,看见弟弟来了,抬眼看他,欲言又止。明楼知他们姐弟心思一致,受了父亲影响,感情上早就同这边疏落,既不想要香港的半点财产,也无心豪门恩怨,只因对方是大上一辈的姑妈,又常年不得见面,明镜才耐了性子倾听,可她此时所担心却和遗嘱、继承之类的没有半点关系。

明楼的面子不小,刚到了没十分钟,楼上屋子里就传了消息。等明楼进了祖父房门,看到病床上半依着床头软枕躺着的高大老人时,心里便突然生出一种伤感。

他是从未计算过祖父的年纪的,在明楼的印象里祖父是一个概念一种符号,像一座老而坚固的塔,从他生来就伫立并将永远伫立在那里俯视着他。他知道他老,却从未想过他并非生来就是个老人,而是在岁月里一点一点老去,终有一天他的老会到尽头,死亡就站在那里等着他。

屋子里摆满了的各种仪器无一不在宣告着这个尽头已经不远,反而倒是老人本人看起来并不像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他半坐半躺,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的时候也是气宇轩昂,不怒自威,看见孙子进来,炯炯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实在同想象中的病入膏肓相去甚远。

明楼心下里存了疑惑,站门口犹疑的几秒钟里眼睛才突然发现了在老人床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男孩儿正以一种非常别扭的、极力前倾的姿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只为了用自己小小的手能抓住老人宽厚的手掌。

安静是明楼对他的第一印象。

人们见惯了活泼开朗又聒噪躁动的小孩儿,时常要难以忍耐地要求他们“安静”下来,可当一个孩子真的坐在那里用一双沉静的大眼睛望着你时,又会让人觉得不安。

这样的“安静”与他无话无关,那是一种把自己隔绝世外的固执,可以用来形容桌上的花瓶、瓶子里的鲜花、甚至此时正照耀着他们的阳光,就是不适合用来形容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男孩子。可他就是那样坐在床边,无声地坐在一个曾经高大霸道、现在风烛残年的老人身边,仿佛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活成别人眼里不存在的人,并且打算在余下的生命里继续这样地活着。

明士坤看了太多悲欢离合,自己也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眼睛里早就没有年轻人的波澜壮阔,他像最平静的大江大河,看上去没有山涧里的小溪湍急,可谁都知道在他缓慢祥和的表面下隐藏的是最无情的暗流和随时泛滥决堤的力量。

“这是我的孙子,明楼。明楼,这是阿诚。”

老人先向着身边的孩子介绍了来人,才对着站得远远的孙子招了招手。

这样的介绍次序让明楼想起了那个空穴来风的传言,关于传言里自己与这个小男孩儿可能的辈分关系他不得不介意。

好在他从不把情绪挂在脸上,站在一个合适的角度对着祖父问候,又微笑着看向小男孩。

“你好,阿诚。”

男孩儿迟疑的一秒里看了一眼老人,得到默许后,站起身来,走到床尾的空位悄无声息地向着明楼鞠躬——那种在这个时代已经没人会做的一丝不苟的礼节——然后马上又趴回床边属于他的位置握紧了老人的手。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害羞。”老人对着男孩朗声笑了。

明楼注意到阿诚在阳光下的侧脸,耳根红了一截,他自己浑然不觉似的,只是紧紧抓住老人的手,目光虔诚地望着老人已经衰老如老榕树的脸。

“他们都在了。”明士坤开始对着明楼说话。“像一群等着一息尚存的苍老狮子咽气的秃鹫,狮子还没死他们就开始交头接耳商量着怎么分赃了。”

明楼微微一怔。

依照明士坤的城府和阅历,他无论如何不会把现实说得如此刻薄、直白,可他不仅说了,还是当着明楼的面——一只可能被他包含在“秃鹫”范围内的人。

明楼安安静静、面沉似水地保持着他的麻木和不自在。

“其实他们都是不错的孩子,如果是小富之家他们会更亲密。可房子一大,人和人的距离就远了,人远了心也远了。没了感情只剩了房子票子车子好惦念……最近我总是梦到以前在上海住在小里弄里的日子,院子里的小炉子上熬着粥,砂锅里咕嘟嘟地冒着热气,是又浓又黏的白米粥,梦里就能闻到那种稻米香。”

老人说话的时候,阿诚用一双黑眼睛望着他的脸,仿佛也置身在那只有半边能照到阳光的小院落里。

在陷入回忆半晌后,老人回过神来,看着明楼。

“锐东的儿子也长大了。如果是你爸爸还在,他大抵是没什么耐性这样安安静静地听我讲话,你同他还真的不一样。”

老人又是沉默了片刻,握了握手心里阿诚软绵绵的小手,对着一直安静地站立着的明楼微笑了,那种明楼从不认为会出现在那张威严面孔上的和善、期许的笑。

“好了,我累了。明楼,带阿诚出去玩好吗?好好照顾他。”

男孩儿不肯离开,被老人在后背上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别别扭扭地往明楼站着的地方扑了几步,脚步向外,头还往病床的方向扭着。

明楼握住阿诚的小手,对着祖父行礼后转身。

从进门老人的话就让他心存疑虑,他祖父一向惜时如金,从不做无谓的事,说话也是思虑再三,绝不可能为了说一些抱怨或是感伤的话而特意让明楼来听。

突然的,手心里小小的手像一只被抓住的鸟雀,极力扑腾着要挣脱而去。

明楼下意识地紧握了阿诚挣扎的小手,同时转过头去望向病床方向。

老人依旧是那样依着床头半躺着,一生挺直的脖子颓然无力地歪在一边,一双威目中的光已经熄灭,阳光正从墙上的每一扇窗户里射入,照开了正在失去血色的脸上每一道皱纹。

小家伙在哭,一边想要挣脱阻止自己扑过去的手一边无声而悲恸地哭,他的鼻涕眼泪一起掉在通红的小脸上,随时可能因过分伤心而昏厥过去的哭法,可除了一点不可避免的抽泣和气音,他几乎还是安静的。

明楼蹲下身去,不假思索地把男孩儿瘦小的身躯抱在怀里。有一瞬间男孩儿因为惊讶于他的举动而几乎忘了哭泣,身体僵硬了片刻,渐渐小心试探着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又在一滴眼泪掉在明楼肩头时陷入了惶恐,四肢并用地想要躲开些,终还是没扭过成年男人。他想忍住眼泪,不要弄脏面前体面男人的体面衣服,可眼泪自己掉下来,只好用一双小手捂住了脸。

小孩子的窘迫让明楼在巨大的悲伤中雪上加霜,他不肯放开怀里的男孩儿一半是安慰对方,另一半则是安慰自己,像是在浩瀚无边的伤逝的海洋中找到一块可供漂浮的舢板。

这个死别的日子居然是个不错的好天气,明楼暴戾地想着。

他们在阳光中互相倚靠着、拥抱着,分享也分担着对方的伤感,然后又忧伤地想起可供给他们纯粹悲伤逝者的时间实在是少的可怜。在一分钟甚至十几秒之内,监控着仪器的医生就会打破这一室干净的缅怀,随之拥挤进来的是可以夹杂着任何东西的或真心或假意的眼泪。

听到远远纷杂脚步声的时候,明楼抬起头,费了些力气才把阿诚捧着脸的小手拿下来。他看见了一双悲伤得苍白颤抖的嘴唇,一个红彤彤的小鼻头,一双红肿的大眼睛还在流出眼泪,每一滴眼泪都盛着分量十足的悲伤。

多少年以后明楼再回忆那一天时仍然会想到那双流着眼泪的大眼睛。

如果眼泪可以明码标价,阿诚的眼泪一定是无价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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