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AU】与你有关(45)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

更新更新,都会填完,不弃坑是你狸的服务宗旨。

(先谴责自己五分钟……)

 

  【狸子楼诚及衍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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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挑入云的屋檐尖挂着一排样式古旧的铜铃,随着潮湿的风发出一阵阵沉闷而绵远的铃声。明氏宗祠历史远没有镇上的其他几座祠堂久远,尽管样式已经尽量仿古,终还只是个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仿古建筑。在建设伊始颇费了些周折,地方上年纪稍大的干部纠结于明家老爷的成分和历史,会议开了几天,还是上面更大的领导发了话,场面话漂亮,上纲上线,终极原因还是看在明士坤替市里修的两条柏油公路、还是有市西北正在筹建的工厂面子上。

明诚对着长明烛点燃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然后退回几步开外,以便能够一眼将牌位及画像看个分明。

明氏的宗祠内饰简单,并不如其他流芳百世的宗祠体面,换而言之,自明士坤以前可数的数代祖先不仅没什么拿得上数的事迹,如果不是逃命到了上海滩,小混混明阿八怕是要饿死在这片生他养他祖上十八代的土地上了。

除了牌位上的那张已经经过修复放大的照片,实在没什么值得瞩目。明老爷子去世前好久就特地派人将自己的遗像冲洗好,不是他叱咤风云的而立不惑,不是风光无限的天命耳顺。那是一张青涩的老照片,修复和放大之后看清他二十出头时的模样,疏朗的眉眼、消瘦的面颊,乌黑的瞳仁坚毅刚强,他不同于之后几十年的明士坤,是微微带着一抹浅浅笑意的。

明诚盯着上面的摆在侧手被红布遮了个严实的牌位,在供桌前跪了下来,手中捏着的照片是九十年代在每个家庭里都能看到的标准彩色全家福,除了正中抱着婴儿的面容扭曲的老人,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去机场的路上,荣石开着车从后视镜里几次望向明诚。他望向窗外,平静而淡漠,直到临近机场时看见一架飞机轰鸣着飞入云端,才缓缓地闭了闭眼睛。

“我对着我妈讲的话……”事后,荣石无数次地打算解释。明诚抬起眼,不加遮掩和感情地往着他,黑幽幽的两只眼睛要把他灵魂生生烧出两个冷风嗖嗖的洞。趁人之危、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荣石喉咙像是被铁水浇了,即使自己是一身侠骨,也因为这一寸柔肠而不那么磊落了。

事实上,明诚被他拉走之后有过反抗,他感激他却并不赞同他的作为。“你不该为了我而把自己搭上,姑姑很伤心。”他说他愿意去向明锐敏解释,说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同荣石没有任何关系,自己辜负了明家的养育,要走也是自己离开明家。

后半句话未尝不是他的心里话,“没有任何关系”又确实伤害到了荣石,他揪着明诚的领子,像是小时候那样把他提了起来。他同他妈编的故事里,即使有九成是假的,那一分真的也是他对明诚的感情。

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毅了二十几年还是又妥协了。

“跟我走吧。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总要给家里一个冷静的时间再回去解释,你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考虑一下将来的事,不是吗?”

 

 



    斜阳依芳草,玉带绕青山,柳枝随风舞,桃花蘸水开,三两顽童房前树下玩耍,一只老牛卧在阡陌之间。

谷雨说他以后会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不止一次地说过。

等什么时候不打仗了我就回老家守着十亩水田过日子,年景好的时候就种桑养蚕卖生丝,年景不好就种稻子,好歹是有粮吃的……也许我会再找一个粗手大脚的女人成亲。

说这话的时候格子西裤白衬衫,像个放假在家的学生,偏烟头夹在指缝里,橘色的烟头随着他的手摇晃。

不伦不类的,在行会一帮马褂布鞋的青皮里挺扎眼了,扎眼不好,依着他原来的性子恨不能把自己埋在人堆儿里。偏他爱这样穿,打回了上海滩,明士坤送了他第一身洋装起,他就这样穿。

他年轻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虎子没法当真。

后来他又说过一次同样的话,那时他正站在擦得锃亮的庞蒂亚克边,虎子一锹一锹把土扔进坑里,掩盖了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土混了将凝不凝的血,板结成暗褐色的一块。

帮会里死人的事多了。

上海滩里中国人同中国人打,上海滩外中国人同日本人打,再外面的世界更是打得一团糟。

每时每刻有人在死去。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芦苇一荡,天地茫茫。

谷雨点了烟,抽了一口,放在土堆边,任香烟慢慢燃尽。

土坑平了,虎子搓了搓手,土渣混着血和汗成了泥扑簌簌地落在地上。拾起烟头,赶着烟将灭的时候猛吸了一口。

他在土丘上跺了两脚。听见远处接天的芦苇荡里传来汽车引擎轰鸣,紧接着几辆灰绿色的卡车从晦暗不清的天边驶来,临近了看到了卡车暗绿色防雨布下密密麻麻站着的一个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一双双麻木的见惯了血的眼睛铁刷一般刷过站着的两个年轻面孔,又看一边停着的庞蒂亚克,终随着卡车队的远离消失在一片混沌。

一个个日本兵的目光冷扎扎地映着他们身侧明晃晃的军刺。虎子站在那,像是几十万根芦苇之一,又像是一抔被踩在脚下的黄泥,又或是一块埋在土里千百年的石头,只是不像人。

江风一带,身上的汗透进衣服里,冷得铁板似的。

他扭头看谷雨,年轻人猎猎的目光正追着那些消失在天边的军车,残阳在天边蓄着最后的一丝气力、用力一搏,在他的瞳孔中迸现一瞬的花火。

虎子记得谷雨说过,他哥——当然不是现在明老板,而是他真正拥有血脉亲缘的哥哥——就是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死于抵抗日本人入侵的某场战争,他是极可能亲眼看见了哥哥被戕害,并且从炼狱一般的人间逃出生天。

至于他们随着明士坤回到了孤岛一般的上海之后,谷雨再也不提及从前种种的原因,虎子不知道,亦或是说他知道,但本能地抗拒承认。他在心里替谷雨也替自己开脱,忘却总比记着要容易,也更快活一些。如何才是快活呢?谷雨哥像是什么都爱又什么都不爱,大洋啊,物件儿啊,衣服啊,偏得是明老板给的他才爱,如果是单拿出这件东西来,成捆的银元扔在地上哗楞楞地响他看也不看一眼。

十几岁的虎子以他极其单纯而模糊的是非观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像是在经历了极度狭窄的门户以后被刻意扭曲。

对和错很重要吗?

谷雨哥说过,他不知道对错,也不想去区分对错,东家是黑他就是黑,东家是白他就是白,真的到了下十八层地狱的那天也有他跟着东家。可他还是在乎的,一天晚归,他挡下两个半大孩子扔向明士坤的砖头,又躲开了明士坤要给他擦额角上鲜血的手。

现在,谷雨终于将注意力从日本军车上挪回来,又像是突然发觉了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渍,揉搓着,撸过一把蓬松的芦花擦蹭,血干涸在指缝里,他执拗起来像是要连皮蹭掉。

虎子看着他徒劳地折腾着自己的手,上面已经没有那个狂妄而狡诈的北方佬的血了。杀人时不见他眨一眨眼皮,何以对几滴血这么在意?

那一年少年的谷雨随着他哥所在的部队到了南京城,常年的饥馑使他干瘪枯瘦,像一株生长在夹缝里的草,缺乏营养但足够坚强,比真实的年龄看着还要小两岁,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两片排骨在单薄的破衣服里支棱着,连抓壮丁的老总们看了也要良心发现。

于是他只能跟在他哥的部队后面,这里三天那里五天,丘八们长着同一张逡黑的脸,一笑都要露出两排大白牙。小家伙谷雨嘴甜,丘八门你一口米汤他一口窝头地哄他叫“哥”叫“爹”,叫到最后,谷雨都快忘了自己的亲哥长什么样。
把他那薄得快透明的小肚皮喂得半饱了就被丘八们架着腋下举起来往装弹药的木箱子上一放,谷雨咯咯笑着开嗓。

关东小调唱两句,唱完丑角儿还能捏着嗓子唱两句旦角。

七尺高的汉子们笑着起哄,笑着笑着就又都沉默了,吧嗒着抽烟。

长筒皮靴的长官将地上的铁皮罐头盒踢了老远,吼一嗓子:谁他妈动摇军心?老子崩了他!

上了年纪的老兵将谷雨从箱子上拽下来呼噜了一把脑袋藏进人堆儿里。长官根本没要追究,骂骂咧咧两句眼睛故意绕开了这头,又反身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谷雨日日在操着各地口音穿着各式军装的丘八们堆里钻来钻去,直到有一天,远远的炮声成了落在身旁的炸药,原来耸立的建筑瞬间成了残砖破瓦。高一点级别的长官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低级的长官们无心抵抗,像样一点儿的带着部队东逃西窜,不像样的干脆自己开溜。一个老兵拍了一把谷雨的背,指着刚跑过去的几个女子学校的学生,快跑,跟着他们跑,跑到安全区你就活了!谷雨梗着脖子不肯迈步,被狠狠一脚踹在背心里。

滚!老丘八瞪了眼睛。旁边一个比谷雨大不了多少的新兵蛋子连枪都没摸过一下,听了城外的炮声早就吓尿了裤子。老丘八一手揪起新兵蛋子的衣领,一手握紧了枪,追着前面的同袍而去。谷雨跟着女学生们的身影跑了半条街,猛然站住了脚步,转身追着早就不见身影的老兵而去。

他又哪里追得过逃命的溃兵。路边散落了金银细软和在泥里,几具死法各异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男女老少都不曾幸免,或开肠破肚,或头破血流。谷雨眯着眼睛不敢看,跑得涕泪横流,身后有人叽里呱啦鬼叫,枪声擦着头皮飞过。谷雨仗着个子小钻进了一旁炸开的墙洞,四肢并用爬到另一端的尽头,手按在还热着的黏糊糊的血泼里,他惊得差点叫出声。半小时前还活着的新兵蛋子已经歪在墙的另一端,头上一个枪子打出来的破洞里血和脑浆鼓鼓冒出来,几个灰头土脸军装的老兵和日本兵撕打在一处并逐渐死去。

“哥——”谷雨尖叫。

明晃晃的刺刀刺进了一个胸膛,血雾随着刺刀拔出弥漫,将那一日灰色的天染上一抹颜色。

他疯了,扑过去抱着日本兵的腿一口咬上去,日本兵怪叫一声,抬脚将他踹翻在地,沾血的刺刀对准薄薄的胸膛刺去。

几声枪响,几个日本兵应声倒地。

灰色的建筑残骸里站起了十几个幽灵般的身影。

一个戴着德式钢盔的军人目光如炬,军刀一般将自己立在那里格外醒目。

两个日本兵成了漏网之鱼,鬼叫着逃窜,刺耳的警报声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沈团副,还有一步就出城了。

有人心有不甘地提醒,眼睛埋怨地瞪着这个已经吓呆了的瘦小少年。他们实在不该因为这个不相干的平民少年而暴露在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中,他看起来并不值得他们这些装备精良的德械精英送命。

打。

一个字坚定得像一发航空炮弹,落在地上就砸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坑。这是谷雨那天在这个全天下最像军人的军官嘴里听到的唯一一个字,也是今生与他邂逅的一场缘分里唯一一个字。

在那之后的许多日夜里,谷雨都真心地祈祷希望他活下来,只要这样的人还活着,他那永远挺直的脊梁就足够使人鼓舞,像是某种信仰不灭,即使无数的肉体死亡,某种精神还能长存不灭。

但极大的可能是,他没有活过1937年年末的那场冷雨,肉体消亡在了那片泥泞的江滩,同无数根挺直的脊梁在一处。

瘦削的小少年黑黝黝的眼睛望着苍老残破城墙上一片苍老的天,看着挺直的脊梁消失在硝烟和泥泞之中,他的眼睛发酸,干涸得像死去了几万年的泉眼。

一道阳光冲破阴霾,自那队精锐消失的巷口上直射而来,军刀一般的军官在巷角微微停顿了匆匆的脚步,侧了半边被硝烟埋没的英俊的脸,自那边望来。

  

 

阳光似万道刃,劈开时间的锁,披荆斩棘。他在时光的另一端凝望,同光刃一同坠入深渊。

动车在站台停靠。

高铁站的月台设计成了蚌壳的形状,壳缝中露出窄窄的一线天空。浓密睫毛颤抖了两下睁开眼睛。明诚靠在座椅里,望着车窗外上下车的人潮汇在一处,溶成了一阵热闹的喧嚣,然后推挤着、簇拥着,奔向各自的方向。

天已经黑了下来,距离目的地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足够明诚将自己刚才恍惚间做的梦好好再想上一遍。

梦里的他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候机厅里,手里捏着一张没有目的地的登机牌。

他在等待,又怕等待,某一次航班,或是某个人,盼着他来,又怕他来。

人的记忆像是一块白璧无瑕的花岗岩,太多的时光是落叶般的来来去去,根本留不下半点痕迹,而有些看似平淡无奇的片段却是刻刀,一笔下去,再难磨灭。

他是明楼带回来的。

候机室那一天的阳光正好,晒着白衬衫也晒着明楼搁在书页上的指尖。少年明诚雪白短袜的脚上穿了一双红棕色的小皮鞋,双足并拢,脊背绷直,乖巧而局促地坐着。明楼笑了,伸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小指尖触摸到发尾下那一点儿细腻的皮肤,小孩儿以微不可查的幅度抖了一下,纤长的后颈细细的汗毛竖起。阿诚仰着头迎着光看明楼,好像是在看他身后落地窗外的飞机似的,他的影子印在少年的眼底里,生了根,拔不去。

明诚记得那天飞机上空调温度太低,明楼要了毯子盖在他身上,戴上眼罩闭目养神。飞机开始滑行,他又想起了明老爷子,两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他抬起手刚要抹去眼角的泪,天忽然暗了下来。明楼撑起毯子一张大网似的把他兜头罩住。明楼戴着眼罩,只露出高挺的鼻峰和抿着笑的嘴角,阿诚感激他没摘下眼罩或是伸手摸到他沾湿的睫毛,替小少年维持着他小小的尊严,也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

“睡吧,醒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到家了。”明楼耳语着把宽大的手掌搁在他的手心里。他总是深谙人心,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给予。无论少年是对未知新生活的忐忑还是思念着已逝去的老人,哪怕是因为坐飞机带来不适,这只友善而包容的手掌都足够让他安心。

已过而立之年的明诚靠着高铁车窗,望着飞快闪在身后的万家灯火,嘴角微微上翘,他感恩自己年少时就有这样敏感的神经和牢靠的记忆力,十年、二十年,都不会退色的记忆让他在每次旅途中都想起这样的明楼,告诉他:睡吧,醒来的时候我们就会到家。

阿诚拖着旅行箱到门口时已经是深夜,他掏出钥匙开门,除了玄关处一点暖橘色的射灯,屋里一片漆黑。他把满是寒气的风衣挂起来,弯腰脱鞋的时候屋子里发出一点响动。停下动作侧耳倾听,一阵细碎轻巧的脚步声“哒哒哒”地从楼上卧室冲了下来,黑暗里一个小身影“咚”地一头撞向单脚站立着换鞋的明诚,险些把他撞倒。

明诚后退了一步把小东西从他腿上费力地扳了下来,他溺爱地把小孩儿抱起来。一个四五岁梳着齐肩头发的小姑娘笑盈盈,捧着他还带着寒气的脸“吧嗒”“吧嗒”亲不够,亲了两口又记起自己的委屈,小嘴一扁。

“爸爸,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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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HE

信息量有点大……

我先一个一个填,都会填完……游园惊梦是我最想填的

感谢不离不弃的小可爱们……狸子不会放弃治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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