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一蓑烟雨·意阑珊(五)

信任度为0的狸子君

我什么也不说了……

你们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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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沦,在有你的梦境。

明楼逃了。

一往无前的战士在黎明到来前逃离了充满着倦人气息的家,留下了一个高烧褪去还在沉睡中的青年。

明楼驾驶着汽车飞驰在公路上,将两边的风景远远抛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离,也不知道要逃到哪,他只知道自己在恐惧。

恐惧的感觉并不好,这是在成为一名优秀战士要打败的第一个敌人,无惧无畏才会所向披靡。

可作为一个优秀的特工的明楼在恐惧,恐惧由自己养大的有着湿漉漉眼睛的青年。

因为明诚,明楼开始害怕。

他怕生,怕有生之年无法拥抱他;他怕死,怕属于死亡的世界里没有那双会将人笼罩住的眼睛;怕太近,离得太近他怕自己忍不住要去触摸他、探知他;怕太远,离的太远会看不见那临风玉树的身影,会嗅不到他独有的气息;怕陌生,怕明诚只是远远站着生疏客气地称呼他为“明先生”;怕了解,他怕明诚知道自己的秘密,那些秘密会将他卷入一个混乱血腥的世界,又怕自己探知了明诚心里那个不属于他的尘封的世界,他怕看见上面的封印时限是,永远。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他想像一个参透世间的得道高僧一般看破一切,可当真正看清一切后所有痛苦也随之而来。

被窗外榛子树上的更知鸟叫声唤醒后,明楼用了三秒钟记起了自己身在何处,记起了自己同意了导师的建议到了伦敦的大学里进行为期半年的交流学习,今天是该返回法国的日子。

半年前接到老师的邀请时,明楼已经在学校附近的酒店里住了二十几天,白天时仍是风度翩翩的经济学者明楼,回到酒店房间后就只剩了一个黯然的灵魂,白天里周旋于各色人之间躲在忙碌之中没有空去想念,可梦里他又能躲到哪去?

期间他在学校里接到过明诚打来的一个电话,电波将对方好听的声线变得越发耐人寻味,让他想变成胶片,将对方发出的每个音调刻入自己的血肉肌骨。

明诚告诉他,因为最近课程紧张,所以自己已经搬到了学校附近的学生公寓。

“哦,知道了。注意身体。”明楼沉稳的声音永远波澜不惊。

电话两端的人均陷入了沉默,却都没有挂断。

明楼的心像忽然给抻得像电话线一样绵长,随着听筒中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呼吸一下一下地痉挛。

“大哥你也要保重。”对方终于开了口。

明楼将电话猛然挂断,按在话筒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有明诚的家他不敢回,没有明诚的家他不忍回,他怕看不见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怕闻不到他洗过澡后干净清新带着水汽的独特气息,怕属于他的痕迹一一被时间抹去……看,又是“怕”这种病歪歪的情绪。

在伦敦做学术交流期间,明楼参加了一个学校高层的酒会,期间谈到了上个月辞退了一个教雕塑艺术的教授,原因是他是个同性恋者,校董们对此嗤之以鼻,甚至不愿意多加评论。明楼随着高鼻子的英国人十分有涵养地微笑,碰杯,将手中的香槟饮尽,垂下睫毛时,散落在脚下的速写本中一个个铅笔线条生动勾勒出的男孩又浮现在他幽深的眼底,男孩或跑或跳,或笑或怒,脸渐渐清晰……

明鉴几乎是与明楼同时出现在了阿诚的世界里。

明楼是长兄,是说教者,是权威,是他仰视的神。

而明鉴,在明诚十六岁之前,一直与之保持着一个微笑的距离。

明楼太了解他的弟弟,从小到大,明鉴的女人缘一向是几个兄弟中最好的。他身材修长,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和一双忧郁的眼睛,他永远礼貌对人,却始终将友谊保持在初见的热度。他演奏小提琴时声音如同天籁,风度翩翩得好像谪仙,让人忍不住要靠近,却在你以为自己要触碰到他的时候飘然离去。

他将他的追随者吸引得狂热,却从不负责灭火。

明楼记得在明鉴刚过完十七岁生日不久,有个上海当地的丝绸大亨托了几层关系找到明镜,要为自己十六岁的女儿说亲,说死说活非要把女儿嫁给明二公子。明镜被搞的莫名其妙,反应了半天杀气腾腾地冲上了楼,把正在看书的明鉴揪到了小祠堂。质问他是不是对人家女孩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要不然人家女孩怎么会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他。明鉴回头看了一眼小祠堂门口围着看热闹的兄弟们,一脸的茫然。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儿初入学时,在学校的花园里看见了学长独自一人拉着提琴,风度翩然,遗世独立,从此便陷入了不可遏止的单相思,再后来学校中偶尔擦肩相遇,女孩痴痴望着明鉴,他被看得尴尬,就对着她微笑。女孩便从此痴想了起来,回家闹着非要嫁给明家的二公子,最后相思成疾。

明鉴薄情,无论面对何种痴情,总能决绝抽身,伤了无数女儿家的心;明鉴敏感,稍有侵犯就能惹得他勃然,不惜用拳头解决问题,伤了无数男子汉的身。

对待家人,他态度是不同的,对明镜敬爱而顺从,对明楼尊敬但保持着距离,对明台就更像是个恶劣的哥哥,对他用撒娇耍赖掩饰的错误零容忍,隔三差五明台就要捂着青紫的屁股跑来向明镜告状,前几次明镜还大吼着抓着明鉴打回来,到了后来再看见明台哭花了小脸来抱屈就免不得先问一句:“你又惹什么祸了要他出手教训你?”虽算不上亲热,但对于这样冷清的人,亲近已经是极限,何必要求他亲密呢?

那对阿诚呢?

明楼叹了一口气,沉着眼睛回忆。

在明楼还没有出国之前,明鉴和明诚的交集几乎为零。他想起明诚初来明家时,明鉴站在床边微笑着看着他的神情,却似乎更像是一只被闯入领地的猫,虽然用微笑掩饰着,但眼睛里是狐疑和防备的。用了几乎一年的时间,这样的眼神才消失,有两三年的时间,两个小小少年的交流仅限于远远的彼此对视,然后渐渐升级为了见面时,明鉴清汤寡水的问候。

不,要更早。

明楼回忆起,明诚到明家后的两年,一个夏日的午后,明台不知疲倦地在后院里踢球,小孩子没轻没重,一脚就将球踢飞,直接砸在路过的明诚的脑袋上。明诚坐在地上揉着脑袋晕头转向,明台抱着球战战兢兢地赔礼道歉,这时,一直坐在一边花架下一身雪白的明鉴走了过来,明台瞬间吓得遁走,留下的人将明诚从地上抱了起来,伸出修长的手指将他脸上豆大的泪珠逝去,笑容云淡风轻,阿诚红着脸呆愣愣地望着明鉴的笑,像个看见了神迹的信徒……

等自己从法国再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明诚再也不用偷偷地看着明鉴,他用颇有些骄傲的目光将明鉴笼罩,那绝不仅仅是一个弟弟敬仰优秀兄长的目光,更像是看自己令别人艳羡的爱人……明鉴坦然接受对方充满爱意的目光,还会偶尔回以耐人寻味的笑容。一开始明楼还可以告诉自己是自己太多心,可当天夜里,他作为一个优秀特工的直觉和惊人耳力就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后半夜时明诚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最里间明鉴的房间。明楼在煎熬中度过了半个小时,听不到明诚再出来的声音,便怀着特殊的忐忑心绪走近了明鉴紧闭的卧室门——情欲的喘息与明诚压抑的呻吟,他在用几乎哀求的声音叫着明鉴的名字,求他给予更多。

 

离开巴黎时正好下了一场雨夹雪,再回来时已经是春季,万物初现生机。

从勒姆瓦纳红衣主教路的尽头走到塞纳河有很多条路。最短的一条是沿着路笔直往前走,但是路很陡,明楼身体极好,走起来倒也不吃力,不一会儿便走上了平坦的路段,穿过圣日耳曼林荫大道街口繁忙的交通车辆以后,就归于了寂静,延展着一条荒凉向风的河岸,右边是葡萄酒市场。明楼沿着河岸走了一会儿,抽了一支烟,便拔足沿着圣米歇尔大道向南走去。

前一夜下了一场小雨,石子路上还是湿漉漉的,泛着让人舒服的潮气,路口有座小型的赛马场,今日没有比赛,只有几个骑手骑着马在场中练习。骑服肩宽腰窄,更突出男人完美的倒三角身材,明楼想起明诚就是学校中马术俱乐部的成员,他穿着一身骑装在马背上驰骋的模样一定胜过任何一个骑手。

走进大学的校园时正是下午阳光正惬意的时候,有学生三三两两坐在草坪上,或交谈或看书。明楼不确定自己到明诚的大学中是为了什么,虽不是在巴黎城中茫茫人海,可在一座大学中漫无目的地找人还是不大现实,或许明诚今天根本不在学校。

从回到上海开始,明楼的心事晦暗不明,乱糟糟地缠做一团揉来搓去,越来越乱,没等他来理就将他缠的跌跌撞撞,伸展不得,挣脱不得,他在心里被缠的几乎窒息,还要费尽力气分出身在脸上画出另一个智慧优雅的明楼来。人总是有偶尔一瞬要任性放纵的,现在的他心绪如同春日午后的阳光一样宁静,不担心找不到明诚,甚至没有做要找到他的打算。现下他只想到他的青年生活着的地方呆上一会儿,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云,呼吸他呼吸过的空气。

他躺在青年可能躺过的草坪,春日的阳光被栗树树叶剪碎成一万个光的碎片,撒了明楼一身,他微睁一双好看的眼睛,任由碎片像每一个清洌的笑容一样刺痛了眼底,睫毛才终于颤抖了两下,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在巴黎大学草地上睡了一下午的明大少爷头昏昏沉沉的,回到近郊的家中时,仍是神情恍惚。

房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闻不到一丝陈旧落寞的气息,似乎他的主人刚刚关门离去。明楼衣服也没换,鞋也没脱,早晨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有几缕垂到了额前,他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发怔,目光迟缓地扫向房子中的每个角落。

桌子上没有咬过一半的苹果,茶几上没有还剩了半杯的清水,沙发上也没有读了一半的书,厨房里有没有系着围裙专心摆弄研究烤箱的身影……

太干净了,干净的让人心口阵阵绞痛。

明楼深深的呼吸,仔细辨别着空气中的气味,然后伤心地发现青年离开的太彻底,把他的气味一同打包带走了。

近在咫尺,当他伸出手去想要拥抱他时,才发现两人中间相隔千山万水:天、地、国、家、君、亲、师、战争、伦理、道德……一万个被高高挂起的道义大旗在他伸出双臂的同时就全都活了似的耀武扬威地挡在他的面前。

去他的狗屁礼仪道德!

明楼眼前浮现出明鉴梗着脖子任他打的模样,无赖而自暴自弃,绝不像是他熟识的那个自律整洁到成癖的明鉴。

他的弟弟是有洁癖的,精神和信仰都有洁癖。

那神情倒更像是临终托孤。

明楼摔门而出,开着老福特,将油门踩到底,一阵呼啸消失在乡野的路上。他比逃离时更急切,眼睛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发光,像是太阳自地平线落下后升起在了他的瞳仁中。

一个小时的路程被缩减到了一半。

明楼从未觉得如此急切,他迫切地想说话,总有句话在心中梗住,堵得他辗转反侧、坐立不安,他等了太久,却在最后的一刻如此急不可耐,连踩着油门的脚都不由自主地痉挛了起来,手心全是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巴黎的拉丁区。

明诚通知了他自己搬到了学校附近的学生公寓后,不到一个小时明楼就清楚地知道了他的住址,以及左右都住了什么人,所以在他想找到他时没费多大力气就找了过来。

学生公寓区附近有两家咖啡馆。一家经营的极差,咖啡馆里人群拥挤,里面的热气、酒气和烟气把总也没人清理的窗户弄得模糊不清。附近所有的酒鬼都挤在里面,人人身上脏得要命,臭气难闻,醉酒后发出一种酸臭的气息,明诚是决计不会光顾的,他跟着明鉴学会了一些整洁成癖。他经常光顾的是那家稍远一些的令人惬意的咖啡馆,温暖、干净、而且安静友好。他经常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点一杯牛奶咖啡,然后摊开书看整个无事的下午,他常随身带着几张便签大的纸和一只只有手掌一半长的铅笔头,偶尔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当明楼站在了那几层楼高的古老建筑前时,反而停住了,原本的迫切被揉成一团,丢在了街角停着的车里,只剩了从容和安宁跟着他。明楼抬起头看着数十扇或明或暗的窗户中的某一扇,然后用了更多的时间去平复呼吸,直到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平和,仍是仰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目光温柔而坚定。

明诚抱着装满面包和蔬菜的纸袋子从街角的商店中走出来,盘算着是否该打一份工来支付这个学期多报了的课程,不知不觉到了公寓楼下,忽然看见了面前站着的人。

“大哥?”

明楼仰视的目光渐渐落了下来,落在明诚的脸上。半年不见,青年一件浅灰色的毛衫套在白衬衣外,长身玉立又结实了些,一双鹿眼又大又亮,看见明楼诧异了两秒之后露出了笑容,于是在傍晚的街道上又有了光。

“大哥,好久不见。”

明楼看着他的笑容,从未觉得如此神清气爽。

阿诚似乎觉得不该在这里与远行归来的人当街寒暄,于是问他是否吃饭,是否可以与自己一同吃晚饭,不等人点头便引领着他进了学生公寓有些狭窄的走廊,身后的人算是接受了邀请,跟在他身后没入了电灯早已坏掉的走廊。

明诚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查看。

黑暗中,明楼身材高大,在狭窄的走廊里有种迫人的气势,看见阿诚转过头来,缓缓上前,将年轻人压在了阴影中。他的眸子深沉却带着幽光,鼻息有些不稳,明诚抬着一双有些微润的眼睛,黑眼珠在黑暗中更大了些。

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将青年揉进了厚重温暖的胸膛,本来就不结实的纸袋被挤压破裂,青菜和面包撒了一地。

灼热的气息在青年微红的耳尖燃烧,深沉暗哑的声音像是从夜空中传下与幽谷共鸣,他说:

“我爱你,明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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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交警:上次撞车内胖子!你超速了!

还爱我么……

《一蓑烟雨》总十四章,我要重申,一蓑烟雨系列是一个故事,一定要从头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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