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青春作伴好还乡(1)

新文新西皮

作为一个走心走到废话连篇的狸子……

提醒大家做好长期阅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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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泡一壶茶,讲一个故事。

其实我更愿意喝一罐啤酒讲一个故事。

我永远无法坐下来仔细品味一壶好茶,也从来分不清龙井、毛尖、铁观音。我爸说我喝水像饮牛,所以当我提出想尝一尝他两千八一斤的雨前龙井时,他是拒绝的。

其实我对好茶没兴趣,如果加班时实在需要什么喝点什么来提神,我选择速溶咖啡,或者可乐。

性格决定命运,也同样决定职业。我的职业不允许我慢条斯理的喝茶,也让我不喜欢听故事,也不适合讲故事——如果嫌疑人对我讲故事,那可不大妙,同样的,如果我对纳税人讲故事,更加不妙。

但是今天,我愿意费些时间坐下来讲一个故事,你们姑且把它当作故事来听,一个不像酒,不像茶,却像纯净如白水的故事。

 

事情开始在一个不大愉快的周六上午。

周五时,调查了两个月的凶杀案以犯罪嫌疑人被绳之以法结案,晚上和同事聚餐庆祝喝的太多。散场下台阶时一脚踩空,警校格斗亚军马失前蹄,直接从饭店的台阶上滚了下去。酒精可以麻痹痛感,被同事送回单位宿舍,连澡都没洗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晨,我顶着睡得十分放肆的一头乱毛迷迷糊糊间口渴的想爬起来找水喝,脚上一用力发现脚腕疼得火烧火燎,低头一看才发现昨天扭到的脚踝已经肿成了红馒头。虽然做刑警的跌打磕碰是家常便饭,可这次脚扭得好像有点严重,完全不敢用力,也不确定有没有骨裂,所以我勉强爬了起来,洗漱了之后打车去了医院。门诊部人来人往,等到我拍完了片子看完了病拎着药酒一瘸一拐走到医院的大门口时,老妈的电话正好打了进来。

我家就在本市,但是由于工作性质实在是黑白不分,所以平日里我是住在单位宿舍里的,周六周日没事的时候我会回家住两天,今天是周六,想必老妈是打电话问我晚上要不要回家,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乎肿的穿不上鞋的脚。

当初高考的时候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老妈是十万分的不乐意的,我爸就是刑警,半辈子风里来雨里去,多少次死里逃生,我妈又怎么舍得她的宝贝儿子再去做这个?如果现在让她看见我这个模样,又免不了要遭一顿数落——即使我是喝多了从台阶上扭了脚,不是什么光荣事,更和因公负伤拉不上半点关系,但也足够老妈说得我一个周末不得安宁,由工作说到生活,最后加以总结性发言:快三十了,你为什么还找不到女朋友!

我心里盘算着如何搪塞我妈,划开了电话,还没放到耳边,老妈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宝宝!今天没加班吧!

吃饭了吧!不吃饭要和你爸一样得老胃病的,顽固着呢!

唉唉,我跟你说你小外公生病了,从老家来潼州了,就住在第一医院!

小外公和我外公是年纪差很多的兄弟。我外公的亲生母亲在抗战期间生病去世,而小外公的生母是外公父亲的续弦,两人在建国后结婚,并且生了我小外公。那时我外公还是个青春期躁动不安叛逆的男孩儿,颇具与一切做对的斗志,父亲的续弦和同父异母弟弟的出生都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刺激。而外公的父亲是旧中国典型的严父,又有留洋背景,整个人清高傲气,对于儿子的冷对抗回以冷暴力,不懂得要和儿子沟通解开心结,导致了我外公没有完成学业,十六岁早早就离家出走参了军,在部队里考到了航空学校,并且成了我国第一代空军飞行员。

这些年代太久远到我老妈也是道听途说的往事我断断续续从几个舅舅舅母那里拼凑了十几年才捋清了大概。

就后来的事情发展,大致是外公过了青春的叛逆期后渐渐熄了火气,也渐渐理解了父亲,但是分到了部队中就不得自由,所以只与家里恢复了通信。其间,我外公和部队上首长的女儿结了婚,等到再次回到家里已经是十二年后,一身戎装高大威猛的外公带着妻子,也就是我外婆,回到了阔别十二年的家,还抱着我才几个月大的大舅舅。

小学之前我一直是住在外公家里,军队大院里的独栋苏式别墅,淘气得上树爬墙,外婆叫我吃午饭总要在大院里逮上半个小时才能抓到人,强按到桌子旁边吃饭,外婆一边用热毛巾给我擦满脸和着汗的灰土,一边感叹:瞧这小脸疯的,性子怎么这么野,真是像极了你外公!长得这么斯文可不像呢?

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外公头也不抬,随口答道:像孟韦。

我抬起吃成了花猫的小脸问:孟韦是谁?

外婆拿着手绢一边给我擦嘴,一边说:孟韦就是你小外公,你外公的弟弟。

小外公退休之前是老家市公安局局长,算是我的同行。外公不经常提及他弟弟,只言片语中感觉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我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心结嫌隙,小孩子对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热情一向不高。

懂事后我见小外公的频率并不高,只是偶尔陪外公回老家祭祖的时候有机会见到,但小外公又总是很忙,印象中他是个又高又瘦的人,会摸着我的脑袋很温和的笑,一双大眼睛总是亮亮的,我打赌,那双眼睛在正当年的时候一定迷倒过不少女孩儿。

外公上了年纪之后归乡不便,我便有若干年没见过小外公,直到几年前外公去世,小外公从老家赶来参加葬礼。上午先是部队的追悼会,然后是家中族属参加的葬礼。小外公一身警服干练笔挺,只是比原来更瘦了,也更苍老了一些,警帽脱下时露出花白的头发。里外张罗的是长子长孙,我那个在子承父业在空军中当团长的大表哥,我陪着小外公在殡仪馆走廊上抽烟,两个人一言不发,我在烟雾后看这个高瘦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他的眼神清澈,却又好像总含着无数的欲言又止和不可言说。

那时我是个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性格里又有些许的愤世嫉俗,与人交流很成问题,在烟雾袅袅中注视了他一支烟的功夫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同他搭话。

 

住院部肝胆外科的病房在三号楼的十七层,十层以下和十层以上的电梯分流,我挤在一群十层以上的家属病人之间,因为腿脚不便和人民公仆的包袱,谦虚礼让等了三拨,才被人流夹杂着挤进了电梯的最角落,受伤的脚又被踩了好几下,痛的我只想捶墙。

十七层。

我绿着脸、跛着脚拐到了病房1736,想起手中还有一小瓶跌打损伤的药酒,包装巨大,实则是个小小一瓶的喷雾,我将包装拆了,喷雾塞进上衣口袋,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将包装扔到走廊尽头的垃圾箱。

1736是豪华单间病房,有钱没人是想都不要想进,但是托我另一个在卫生局工作的表哥的福,小外公在来到潼州的当天就住进了第一医院三号住院楼的1736。

我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呼吸,想着病房里短短几步,老妈应该看不出我扭伤了脚。

扭开门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病房里能挤进这么多人,我的两个表哥,两个表嫂,还有个五岁的小侄子,两个中年男人正坐在一边的沙发里同我爸我妈低声交谈(据说都是原来是小外公手下的小刑警,后来升职调到了省里工作),几个医生带着三五个医科生在病床前做例行的查房,以上人等在听到门响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我妈望过来的时候眼睛一亮。

“宝宝,你来啦!”

是的,我一个快三十的大男人被老妈当着十来号人叫了“宝宝”,一个实习生已经在偷偷笑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对着病房里的人微笑着点头问好,假装没听到这个充满童趣的称呼。

小外公被白大褂们围着检查,我也轮不上和他打招呼。

五岁的小侄子,我那个在外企当副总的表哥的儿子,向着我扬了扬小手,奶声奶气道:“小叔叔抱!”

我将小孩儿拖进怀里,鉴于病房里实在没有我可以落脚的地方了,就跟表嫂说带孩子去走廊上玩,然后就抱着小孩儿到了走廊护士站边成排的座椅边坐下。

小侄子叫方泽世,名字叫得胸怀天下,我只叫他小名,孩子小脸儿被我揉成一团,不服气地伸了小手往我脸上推。

“小柿子,这么久没见小叔叔想不想我?”

“不想!”小孩儿脆生脆气,十足十的力气用小手将我嘴角往上推,“上次说和我一起去动物园看大老虎,你都没去!骗人!叫警察叔叔抓你!”

还挺记仇,我看着他被揉成了小包子的脸,笑着说:“我就是警察叔叔,不能抓自己呀。你说你妈不让你吃巧克力,上次到我家姑爷爷偷偷给你买的你有没有告诉妈妈?说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坏孩子是要被警察叔叔抓的。嘘,这里是医院,不许喊要肃静,要不护士姐姐给你打针了。”

然后,小男孩儿就气的鼓着憋红的小脸,不声不响地小手扭着我的脸要和我决一死战,一旁护士站的小护士偷偷捂着嘴笑。

我正抱着小柿子玩,就看见一群白大褂从1736走了出来,我爸跟了出来,同为首的一个高大的白大褂握手说话,距离隔得远,听不清说的什么,看那医生大概三十多岁风度翩翩,理性又精干,让人忍不住信任,同我爸谈笑风生,一脸随和亲切的笑,当然我不确定他是因为面对的是潼州市公安局李局长才这么随和亲切,还是真的对待病人和病人家属都如春风般温暖。

光会办案是做得不到市局的局长的,我家老头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有一套本事,我大概是学不到这套了。远远看着他送走了一拨医生,又和两个人中龙凤的表哥送走了一拨来探视的小外公的老下属,看样子,这两位老哥是在省里高官得坐,连握手都透着浓浓的视察味道,五个事业型男人相谈甚欢,和谐而不扰民,相信他们一定交换了联系方式和约定了下次要一起喝茶吃饭。

最后两对表兄表嫂道别时我抱着小侄子强忍着脚上的疼痛走了过去,仿佛脚步轻快,其实额头上全是冷汗。

“呦,小李子,这么热啊,一脑门的汗。”二表嫂快人快语,接过了孩子。“下周六去家里吃饭,给你介绍对象,女孩是三中的数学老师,二十六,长得漂着呢,他爸是统计局的局长……得,我下周再给你打电话,省得你又忘了不知道跑哪查案去了,柿子,快跟姑爷爷、姑奶奶和小叔叔再见。”

送走了几拨人,世界终于清静了,老妈先回了病房里和小外公说话。老爸拉着我去防火通道抽烟。

愁云惨淡,一口烟后,老爸深沉开腔:“你小外公可能是肝癌,平市老家医院查出来不敢确诊,就让到省里医院再查查,周一的时候做全面检查。”

站在防火通道阴冷的光线里,我有点发懵,前几年外公就是因为肝癌去世,这回小外公也得了这病?

回到1736,小外公正坐在床沿上吃着老妈削好的苹果,整个人细细长长的一条,宽大的病号服套在身上,显得人越发瘦。听说肝病的人脸都是又黑又黄,外公去世时就是黑瘦黑瘦的,小外公肤色一直很白,现在脸色黄黄的,原来就瘦,现在更瘦,腮都塌了进去,显得粗粗的眉毛和两只圆眼睛越发明显。

“几年不见,然然长成大小伙子了。”

他长得和外公年轻没发福之前的照片还是很像的,沉沉的声音很好听,没有我外公的粗暴脾气,整个人斯斯文文的,倒不大像是做了一辈子警察的人。

小外公的病是要做长期住院治疗的准备的,好的护工要到几天之后上一份合同才到期,所以,潼州市的亲人们一致通过我这个身轻力壮手头又暂时没有案子的单身人士在这几天里晚上陪护小外公。

我小心翼翼地刀尖上走路一样送走了晚上还有饭局的老爸老妈,然后又瘸着腿给小外公和自己打饭,小外公一切行动都能自理,又是个好强独立的人,好多事不让我帮他做,所以也不大用我费心费力,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

其实除了办案的时候话多,平日里我还是不大善于与人交流,上学时就因为交流恐惧而被误会为高傲不理人。

我将手机坠到衣兜里,试着天气时事地和他聊了几句。不知道是我的话题太无聊还是小外公也是个不善交流的人,两人并没有就此打开话匣子,谈话强撑了十五分钟之后,坐在凳子上的我和床上躺着的小外公就开始了面面相觑。

开着的窗户外就是潼州繁华的街道,车来车往很是热闹,衬得病房里越发尴尬。

“然然,谈恋爱了吗?”小外公语气认真的问。

我摇了摇头,挺难为情,全家里都当我是老大难了,我到底是多急需娶个媳妇安大家的心。

“那,有喜欢的人吗?”小外公又说。

我挠了挠头,早上起来只想看个病连头都没梳的自来卷乱蓬蓬的,我说:“有过,可是人家不喜欢我。”

如果是半年前说起这个话题我可能还要唏嘘一下,可是现在真的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大概是老人对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子孙有点无语,阖上了一双大大的眼睛似是闭目养神,或者是真的睡着了。

病房中消毒水味道的沉默格外令人不知所措,我动了一下已经换了拖鞋的双脚,受伤的脚踝就又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我将摇起来病人可以半坐着的病床床头缓慢地摇了下去让他可以躺的舒服一点,然后想借着沉默出去防火通道抽一支烟或者去公共的卫生间将受伤的脚用凉水冲一冲,缓解一下灼痛。

“然然啊……”

躺在床上本来半闭着眼睛的老人忽然开了口,正要往出走的我站住了脚步,以为他要喝水或是别的什么,支着耳朵等着听着老人的吩咐。

“小外公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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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叽了一章,前奏微长……

表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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