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一蓑烟雨·清江月(七)

日月·大忽悠·木娄上线

论消极(积极破坏)相亲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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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情深向谁言?

哭、哭、哭一声我的山伯,

叫、叫一声奴的梁兄啊!

有灵有感坟开裂,

我生不与你同衾,死要与你同埋。

 

公历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正月初七。

第五个重庆投诚新政府官员遇刺身亡,而且被半裸倒挂在钟楼上示众。影响之大,范围之广,几乎是两小时之内就传遍了上海滩。日报加刊,头版便是醒目的大字:“暴徒行凶!新政府再折栋梁!”占了半面版幅的黑白照片,白晃晃的尸体倒挂在灰暗的钟楼上,墙壁上是黑油油的血迹,血迹太浓太深,油墨印上去黑得发亮反光。

明诚下午放了病假,下班时明楼只得自己开车。

本来熙熙攘攘的街道被嘈杂巡查的军警和来来往往的成队日本宪兵挤满,长时间不开车的明楼缓踩油门,汽车在黑色的警服和黄绿的军装中如同一只小心移动的甲虫,笨拙而缓慢。

汽车驶过长街,夕阳在外漆上留下一抹亮色。

76号西花棚办公楼下,一排排白色麻布覆盖着尸体,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暗灰色的阴森建筑。

简易的灵堂布置在院子里,特务喽啰们垂头丧气地站成两排,梁仲春一身黑色的丧服站在当中,一张脸绷得紧紧地,晦暗空洞的眼睛中挤出几滴泪来,上香,祭拜。

一身戎装的汪曼春站在他身边,脸上冷落,越发的冷艳动人,跟着梁仲春上香,祭拜。

“重庆政府和延安分子的屠杀行为令人发指!鄙人不胜愤慨!新年期间,迄今为止已经有五名新政府官员遇刺,凶手手段之残忍,行为之卑劣,令人不寒而栗!”梁仲春一字一顿,越说越气愤,声音高亢起来,连着脖子都涨得粗红,继续道:“我的兄弟们,在新年伊始,为了新政府的安全和新政权的稳定付出了宝贵的生命,鄙人痛心之极!在这里,我郑重地向兄弟们保证,一定会将制造‘新年谋杀案’的暴徒绳之以法!换上还一片朗朗青天!”

汪曼春鄙夷地看着梁仲春的背影,鼻中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明楼将车停在了76号院子外角度刁钻的夹角,车子隐在建筑的阴影中,坐在车里又将将能看到院子里的闹剧。

76号的门岗是认得明长官的,向着他的车子敬礼,明长官亲切和蔼地点了点头,门岗警卫就站得又笔直了些。

明楼点了一支烟,从容地吸了一口,烟雾优雅地从口腔扩散到了肺部,辛辣而麻木的充盈感,想象中的味道总是优于实感。

他向着气宇轩昂的警卫勾了勾手。

梁仲春激愤昂扬的演讲还在继续:“我们要同心协力!抓获上海滩所有的抗日分子,为大日本皇军!为汪主席的和平大业!守住我们的阵营!早日抓获真凶!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汪曼春疾步从76号的冰冷铁门中跑出来的时候,明楼早已站在车前微笑着等她。

汪曼春惊喜而惊讶,跑上前道:“师哥!你怎么来了?”

明楼笑了笑,道:“下班后路过这边,想着请你吃饭就过来了,还怕你下了班扑空,没想到你果然还没回家。”

汪曼春沉默了一会儿,神情凄然:“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所谓的家里只剩了我一个人,回家也不过对着四面墙壁,像个孤魂野鬼,还不如在这里,起码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曼春……”

“别拿没有意义的话来劝我,我早就过了听安慰话的年纪。”

明楼想了想,伸出手来握住了她冰冷的手,道:“我不是安慰你,是感同身受。那种有家又不像家的感觉……因为太恐惧而无法入眠,患得患失,怕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汪曼春将脸微微偏向一边,道:“我不需要人照顾。”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因为你是女人就对你有特殊的照顾,可是有的时候太好强也不是什么好事,你总归还是女人,是需要有个肩膀依靠的。”

明楼的话说得真诚,汪曼春的眼底闪出点点泪花,偏过头不让对方看到,像个置气的小孩子。

明楼沉默着。

汪曼春抬起头,盯着明楼的眼睛,道:“我到底跟其他女人是不同的,我杀了太多人,也有太多人想要杀我,我从不认为我会有跟其他女人一样平稳安定的结局。”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汪曼春一双漂亮的眸子直盯进明楼的眸心,直白而执着。

明楼被她盯得不自在,转目望向76号灰色基调的大院中在微风中飘摇的白色灵棚,像是沙漠中某种巨大动物死去已久的森森白骨,干燥的风拂过带起细碎的沙砾将血肉消磨,风化、沉降、终成冷冰冰的一撮细尘。

他自言自语:“风雨飘摇,朝不保夕,我们都不知道下一秒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我们。南京政府能坚持多久,我们又能在这个位置上干多久,一切都是未知数。”

“前几天有人找过我。”

“我知道。”

汪曼春有些吃惊地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望着明楼。

被盯着的人从容一笑:“南田课长对76号工作十分上心。”

“如果她叫我背着你做事呢?”

明楼有些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道:“女人总是敏感而多疑。”

汪曼春追问:“如果是呢?”

“照她说的做。”

“真心话?”

“真的。”明楼淡然地微笑,语重心长道:“我希望看到你在76号做出成绩,因为这是你所希望的,想要的。”

汪曼春十分动容,继而目光暗淡了些,她倒真希望对方知道她内心深处所想要的和希望的。

她细微的情绪变化以及空气中扬起了微不可查的哀伤气息,被明楼轻易地尽收眼底。

“好了,去收拾收拾,我们去吃饭!”

汪曼春面有难色,道:“今天恐怕不行了,你也知道今天的‘钟楼’事件,逮捕了几个可疑分子,特高课那边希望76号连夜调查,争取明早给出一个初步的调查方向。”

“可疑分子?”

“是的,因为之前的几次刺杀,警察和日本宪兵早有准备,这次反应较之以前迅速许多,在凶杀现场捉到了几个可疑分子。”

明楼点了点头,在她肩上拍了拍,无心而轻描淡写,道:“曼春,我们现在都身处一场战争中,我们都身不由己,战争结局无法预料,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还能活着。我们虽然为新政府工作,汪主席上面还有日本人,两重公婆压得我们透不过气来,如果还不能互相扶持、互相信任,还要互相猜忌的话,日子不是更难过。我不奢望你完全信任我,帮助我,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信任你的,是无条件的信任,这是我能对你做的最大补偿……如果,你觉得过去我亏欠了你,也不要再为了我苛待你自己,找个人嫁了吧,在这乱世中过一点正常的日子……”

“师哥……”冷艳高傲的女子泪眼婆娑,执拗地望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

明楼用力握了握她瘦削的肩膀:“曼春,你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认真。别再滥杀无辜了,无论是因为孤独还是恐惧,残忍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暴露你内心的懦弱,脆弱,不自信……凡是要留三分余地,给自己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明楼语重心长,句句真诚,听在汪曼春耳中却是温暖而摧心的,她目光偏执望了明楼片刻,低下了头,道:“师哥,我还有退路吗?”

她挣开了明楼的手心,向后退了几步,刚才被滚热掌心覆着的肩头在冷风中越发寒冷起来。

“师哥,你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我除了向前还能怎么做?”

明楼的沉默让汪曼春心中酸楚无比,欲言又止,又向后退了两步,道 :“我只想要一个家,一份工作,那么难吗?”

“别说了,我明白。”

泪如雨下,她在明楼面前从来无法坚强冷傲。

 

厚重的云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透过云间的缝隙迸射出几道惨淡的光线,将汽车和驾驶位上的人都染成了橙黄色。

烟抽多了,嗓子火辣辣的干疼。

明楼花了十分之一秒想了想是不是被阿诚传染了感冒,嘴巴里清新又夸张的苹果香精味道就又浮了出来,驱不散化不开似的。

下班后开了小岔的明楼又绕道到了发生命案的钟楼,受害者的遗体已经取下,只在陡直的墙壁上留下了一抹已经干涸的黑黢黢的血迹,像草书中乖张又刁钻的一笔。命案现场被日本宪兵封锁了,明楼开车远远地看了一眼后就调转了方向回家。

车灯扫进明公馆时,天彻底黑了下来,热闹团聚的晚饭是肯定要错过了,只能叫阿香下一碗素面权作晚餐。

明长官失算了,进了家门时家里正在唱大戏,家里的所有人都挤在客厅里,吵吵闹闹,很有些鸡飞狗跳的感觉。阿香做好了晚饭正忙于看戏,却并没人想吃晚饭。

明楼在内心里不禁先感叹了一下有家真好,然后才分出理智去探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鉴笔直地跪在客厅里,明镜正横眉立目地站在一边,连小祠堂里的马鞭都请出来了,大致是明鉴犯了什么小祠堂惩罚施展不开的大错,伤风加重泪眼汪汪的明诚苦着脸,在一边想拦而不敢拦。

事情有点严重。

明台舒服地窝在沙发上抱着果盘,眼睛笑成了两道新月,阿香站在他身后,脸上有点绷不住笑。

好像又没那么严重……

开门的风铃声吸引了客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长姐抬了眼睛,看见是明楼,就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急于要与人分享明鉴的罪状一般,向着明楼招手道:“正好你回来了!你说说看!”

明楼看长姐气得厉害,跪着的明鉴一脸无奈,一边将手里的公文包交给了迎过来的明诚,一边故作严肃道:“明鉴,你惹大姐生气了?”

明鉴仰头看着明楼,背着明镜时,嘴角就带了一点笑意,声音还是低沉的轻描淡写,道:“人家相亲的女孩儿没瞧上我,大姐就生气了。”

“没看上你!?”明镜抬手在明鉴手臂上抽了一鞭子,打得不算重,声音还挺唬人,“我和陈太太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没瞧上就没瞧上!”

明鉴不以为然道:“人家是世家大户,是新女性,留过洋,又在法国人的医院里当医生,接触的都是上流人,我在外面摔摔打打这么多年,交往的都是三教九流,这说起话来没有共同话题,人家自然不愿意。”

未待明镜发火,明楼沉声对跪着的弟弟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明鉴抬着头,看着明楼笑。

明台抱着果盘吃切碎的蜜瓜,嘿嘿笑着,嫌事不大地说道:“鉴哥,是不是你没看上那个陈三小姐?不能呀,我可听说了,陈三小姐可是上海滩有名的世家小姐,受过西式教育,知书达理,人长得比海报上的电影明星还好看呢!”

听了明台的话,明镜越发的搓火,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马鞭将茶几角敲的啪啪作响,厉声道:“人家陈家二姨太打了电话来,人家要脸面,说得委婉,说我们的明二少爷‘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太活泼了,与人家陈三小姐的沉静性子不合’!”

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言外之意是举止孟浪,纨绔子弟。

太活泼了?明鉴?

明楼皱了皱眉。

明镜马鞭在桌脚上狠狠一敲,道:“你是不是跟人家小姐说什么不三不四的话了?”

“我什么也没说,”明鉴无奈,“就是碰了碰手而已……”

“刚见面就碰人家的手!”明镜大怒,一鞭子实打实抽在了明鉴只穿着衬衫的手臂上,“在哪学得这套小流氓的做派!”

明台笑得把嘴里的瓜都喷了出来,明楼瞪了他一眼,然后劝长姐道:“这相亲的事哪有一定成的,上海滩又不是只有陈家一家有待嫁的小姐,我看那个陈三小姐也不一定就是个不可错过的对象,她和明鉴也是缘分未到,大姐你又何必太生气呢。”

明镜良久才喘匀了气,对着明楼道:“你当我是气他没追来陈三小姐吗?我是气他不同意就直接说来,非要弯弯绕绕地要扯了大旗来演几出。你是不知道,那个陈家的二姨太是个长舌妇,消息传播的比报纸还快,现在好了,但凡有个女儿的人家都知道我们明家的二少爷‘太活泼’了!”

明台适时地凑了过来,将明镜手中的鞭子放在一边,讨好地给明镜揉着肩膀。

明镜瞥了幼弟乖巧的模样一眼,自己抚着胸口顺气,与“小侄子”失之交臂这口气却难以下咽,发起火来开始无差别攻击,对着明楼道:“你们没一个让我省心!就是明楼你带坏了弟弟们!好大一把年纪也不找个女朋友回来!人家不知道以为我们明公馆真成了和尚庙,用不用我买些香火供养你们几尊罗汉!拜托你们好歹还俗一个两个,给我们明家留个血脉,然后你们该修仙的修仙,该成佛的成佛,我绝不干预!”

明楼引火烧身,瞠目结舌地立在当场。

“姐姐……”明台终于仗义救场,摇着明镜的手臂道:“和尚也有素斋吃呀,我都快饿死了,怎么还俗啊……”

明镜正在气头上,被小弟撒娇耍赖的语气一闹,险些绷不住笑,在他的手上轻拍了一下,道:“数你调皮!我们吃饭去!不理他们!”说着拉起明台的手,瞪了一眼戳在当地的明楼和明鉴。

明诚刚将公文包送进了明楼的书房,出来时看见缠着明镜嬉皮笑脸的明台对着自己挤了挤眼睛,看向客厅时,明楼站在那儿与自己目光相对,跪着的明鉴正扶着面前茶几站起来。

很显然,明镜打在明鉴左臂上的最后的一下有些重了,左利手的明鉴用右手扶着茶几站起,活动了一下跪得有些发麻的腿脚,看来是被耳提面命了有些时候了。

推己及人,念及以前因为汪曼春的事而在小祠堂跪了一夜的神情,明楼颇为同情,想要伸手扶他一把,却想起弟弟似乎并不大喜欢肢体接触,一个犹豫,明鉴已经站了起来。

“下次这种事,你要只是想哄大姐开心,就干脆别去,被她知道了你是应付她,事情就更大了。”明楼颇有感慨地对弟弟传授经验。

“我是真心的想去相亲来着。”见明楼看着自己,明鉴嘴角弯了弯,眯起的眼睛再次将瞳心掩了起来。

“你想结婚?”明楼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明鉴回答的干脆,“但我想试着过一两天平常人的生活。”

毕竟兄弟,有时心中某个小角落隐藏的微小心愿也是可怜兮兮的相同。明楼心中酸楚,脸上却还是微笑的,如若不查,道:“那你对人家女孩子总要好言好语,否则你这一天是平常,人家女孩子这一天倒成了非同寻常的难忘经历了。”

明鉴转头看着明楼的笑脸,眸中闪烁着微光,道:“怎么算好言好语呢?”

明楼看着弟弟眼中的自己,隐没与一片雾霭沉沉与低压铅云之间却仍保持着慈悲的笑意,“有时,实话实说就是好言好语。”

两兄弟身高相仿,面容相似,对面站立时,两人目光相对,眉眼均与父亲明锐东一脉相承。

明楼恍惚之间神游天外,仿若看见两个自己面面相觑地站立,彼此审视,小心翼翼地探知着彼此之间最隐秘的故事,却都不得要领。

时间太长又太短,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世。

明鉴桀桀地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嘴角的弧线延伸到两腮,微微堆起小小的肉丘,这样肆意妄为的笑明楼不曾有,他的笑是克制而内敛的,点到为止。

“实话实说?”明鉴两只手放在裤子两侧的口袋,身体微微斜着,声音阴沉而肆意,道:“我总不能对人家姑娘说:小姐,你家父兄都是新政府里的高官,我是重庆方面的苦大兵,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总归是家,破,人,亡。”

一字一顿,如天雷滚过。

明楼觉得自己是修炼千年的精怪,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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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个过渡章,

表问我过渡到哪里~

敢问路在何方~

 试问,

我是不是可以弄个属于自己的TAG了?

一蓑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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