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一蓑烟雨·如梦令(番外)

因为和剧情没多大关系

想来想去,只能叫番外了

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做粗长君

要修罗场的……真没有……

其实……这章真的与爱情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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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民国十五年,也就是公元1926年。

这一年,一月张作霖宣布东三省独立;二月国共两党发送民众讨伐吴佩孚;三月天津发生大沽口事件;四月张作霖奉直联军从天津进入北京;五月冯玉祥的国民军与直军、晋军开战;六月蒋介石任北伐军总司令;七月为消灭各地军阀割据势力,统一全中国而进行的北伐战争爆发……

但是,我们的故事发生在八月。

明家并非世代显赫,祖上也是起于微末。几代之前明家先祖是走南闯北贩马的商贩,吃得了辛苦也有经商的头脑,后来逐渐有了些家底才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产业也蔓延到了方方面面,从丝绸到粟米,从香料到橡胶,甚至还有个远支私下里做军火的买卖。

明家祖宅在苏州,在当地是显赫的大族,搬到上海的也不过是明镜祖父一支,祖坟祠堂仍在老家,大多亲眷也还在苏州居住,所以无论祭祖、团聚、族中大事还是要回苏州商议的。

新历八月初时,明镜接到堂哥明堂的电话,称老家中三爷爷家的最小的女儿,也就是他们的小姑姑的婚期订在了阴历的七月初八。家中老族长的意思是让上海的明氏一支派个代表回去参加,长房长子明堂义不容辞,打了电话来是要与大妹商量着要包多大的红包才合适。两个人低低商量了一阵,终于敲定了既体面又不太过张扬、喧宾夺主的数目。明镜嘱咐要再加上一些老家里不太易买到的时尚布料花色给族中的亲眷们捎去,明堂一向对他精明干练的大妹由衷佩服,听她考虑周到连连称是。

夏日里的天气,这两天临近立秋竟然反倒燥了起来,太阳像是要做最后报复一般竭了力的烤来照去,不下雨还好,下了雨太阳一出来简直是将人放在蒸笼上蒸了起来。不动还要半身汗,明镜打了个电话简直是热得虚脱,站着拿小洋扇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窗外蝉鸣聒噪,房子里静得出奇,明镜转身去寻正放暑假的弟弟们。不用多想,这个时间这个温度,弟弟们定是都聚在大书房中,门窗关紧了把暑气挡在外面,窗帘遮得严实得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最后在屋子中央摆上一大盆冰,用风扇罩着猛吹。

明镜开门时,一阵微凉的气息迎面吹来,心中顿时一阵舒畅。一眼便将明家的公子们一网打尽,一屋子横七竖八的小懒猫正各占着舒服的地方或看书或打盹。明台和明诚脑袋凑在一起趴在大书桌上各自看着书,明鉴摊睡在沙发中衬衫扣子解了一半,明楼倒是坐有坐相地在椅子里看着一本英文杂志,听见门开就抬起头看长姐,神色紧张地疾呼:“快关门!快关门!”

明镜吓了一跳,连忙先是转身将门合死,然后回了头一脸的惊魂未定,低声询问:“怎么了……”

明楼已经恢复了泰然的淡定神色,徐徐然翻了一页书,慢条斯理道:“别让冷气散了。”

明镜无语。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七月流火,七月流火,七月……嘤嘤嘤……”一直在一边默书的明台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委屈,到最后竟然可怜兮兮地抽泣起来,惹得对面的明诚抬起一双大大的鹿眼惊惶的看着他。

明镜连忙过来安慰:“怎么了,明台?怎么背着背着就哭了?是不是大哥凶你了?”

“怎么又是我的事?”明楼满心委屈。

明台扑进明镜怀里,只是“吭吭”地哭,却没见眼泪,道:“七月流火,七月流火,背着都热死人了!我不要背这一首!”

明镜怔在当场。

明楼开了腔:“明台啊,‘七月流火’里面的七月是旧历的七月,是天气变凉的信号,如果用来形容天气炎热可是望文生义、南辕北辙了。”

明台不理他,示威一般“哼唧”得越发大声。

沙发中睡得不舒服的明鉴被撒娇的“哭声”吵得彻底清醒,支起一只手臂目光不善地盯向明台,侧脸上还有压出的红印,明台与他目光一触,连忙自欺欺人地扭头将脸埋在明镜怀中,假装没看到对方“起床气”几乎溢出的眼神。

风扇的气流夹着半融化的冰,凉津津的温度扫过明镜的小腿,发自内心的凉爽惬意,她抚了抚明台蹭得炸了刺的小脑瓜,眼睛转了转,神情忽地一灿,愉悦道:“赶快回各自房间收拾东西!我叫老赵买后天的火车票,带你们回苏州老家过暑假!”

 

明诚对于明家苏州老家的印象开始于火车上飞驰而过的一片片荒野和稻田,时而有莲叶田田的荷塘在其间点缀。

登车时是中午,姐弟几个包下一个豪华包房,明台与明诚趴在窗户边眼珠闪动着盯着窗外的一切新奇,一个小时后,明台蔫巴巴地倒进椅子中昏昏欲睡,只有明诚还如一只热情饱满的小狗,极力睁大的黑黑眼睛中全是笑意地想要将沿途所有风景收入记忆,从城市到旷野,从正午到黄昏。

金色的乌云飘扬在静息着的大地上时,火车到达了目的地,车站有老家中派来的车已经等候多时,明镜与来接站的一个堂弟熟络地打招呼,又介绍几个弟弟叫人。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天色介于日与暮之间,将天边的交界处金黄与靛蓝缓慢融合,最终一同黯淡。

汽车缓行,车上一抹灿灿的余晖将车影拉长然后融入江南水乡暮色无尽的惬意缱绻和宁静悠长。

车子只来了一辆,姐弟几个不得不挤在一辆车中,行李叫了人随后送到老宅。明台无论如何要自己坐在副驾驶,后座上要坐四个人,只能又明楼抱着瘦小的明诚。

过了无数的桥,明诚从车窗中探出头,半闭着双眸,任带着荷叶清香的风将淡淡水汽铺满脸颊,又从每一根发根拂向发梢,勾起一弧弧温柔的曲线。

明楼抬手在他乱蓬蓬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温言道:“乡下傍晚的风还是有点寒的,小心着凉。”

待车终于停在明家老宅前,夜色已深,一片庞大的粉墙黛瓦建筑群在暮色笼罩下静静沉睡,只有门前镂空描金的大红灯笼亮得神气。

祖屋里太爷们已经就寝。明家高门大户规矩也大,过了饭时断没有再起大灶的道理,好在接待姐弟几个的婶子和堂兄已经命仆妇在小灶里热了饭。待到明镜等人吃了饭之后婶子又犯了难,直言道原以为明镜只带明楼和明鉴过来,所以没有收拾那么多的房间,夜深了再收拾也来不及。

明镜连忙笑着安慰一脸难色的婶子道:“他们几个小鬼头哪还用都有各自的住处,明儿也不用收拾了,两个人住一间就好。”

洗漱之后,明诚垂着头怯生生跟着冷着脸的明鉴进了西厢房中的一间。明鉴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少年的疯长状态,长腿长手,几乎抻成了一根玉立的青竹,幼时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明诚几乎只到他的肩膀。

本来明诚心里想的是和大哥一间,因为刚到明家时因为时时梦魇,小明诚在明楼的房间里住了好些时日,也认为大哥明楼是比明鉴好相处许多的。而且明鉴洁癖严重,他就亲眼看见有一天明鉴从学校回来后将文具盒子连同里面所有的笔全部扔进了垃圾桶,原因不得而知,只是那神情凶极了。

可是明台是抵死不肯和明鉴一间的,几乎抱着明镜的腿哭得背气。

老家中全是古香古色的老中式家具,床也是前清的架子床。明诚战战兢兢站在雕空花窗边的月光中,一双大的过分的鹿眼含着水汽望着已经躺在床里的少年。明鉴一向是他如无物,却也没自己霸着整张床,静静仰卧了一会儿眼睛疲乏,就翻身侧脸向里,将身后大半的床让了出来。

在月光里站成了月桂的小东西终于得以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安置下来。明诚瘦瘦小小的身子穿着儿童夏季入睡的背心和小短裤,面朝里侧卧,与明鉴保持了一致的姿态,只是中间一道可以跑马的楚河汉界。

明鉴面朝里是不喜面向人,明诚是要时刻关注对方的动态,确保在遭到嫌弃前知趣地退避三舍;明鉴睡意阑珊,明诚也与周公无缘。

明家二少爷实在是不习惯和人共用一张床,这是因为独睡的惯了,并不是嫌弃小孩儿。因而面朝里却始终没有睡着,耳边是蛙鸣蝉叫,以及小孩儿细软的呼吸,时不偶尔还有为了保持安静刻意被拉长、分了段排解的压抑叹息。叹息传进耳朵里勾得明二少爷有点好笑,虽然他自己还是少年,却也觉得这哀怨无比的叹息从一个软软绵绵的小东西瘦的只剩了排骨的小胸腔里传来实在是反差大得可爱,正失眠得无聊的二少爷想看对方叹气时的表情,于是他翻身向外。

黑暗中,小东西亮晶晶的黑眼睛一闪而过,然后就听得“哎呦”一声,明鉴趴在床边时,明诚已经翻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了。

明鉴又气又笑,伸手将晕头转向、面红耳赤的小家伙提到床上,这回明诚还不如在地上放松,明鉴放下他时是仰卧,他就僵成了平板一块,连眼睛都不敢闭,直直望着帷帐的穹顶。

明鉴伸出长手指在他的小脸上戳了戳,故意冷声问:“怕我吃了你啊!那你要小心,半夜里我可是会变吸血鬼的。”班上流传了外国学生带来的洋人的“聊斋志异”,明鉴活学活用来吓唬人。

明鉴开口说话,像是充气的神像漏了气,反倒不怕人了。明诚放松了些,扭了脸,对上那一双装神弄鬼的眸子,心虚地笑了两声,嘴硬道:“我才不怕……”他不怕明鉴,却被他提到的“鬼”字点播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着明鉴的方向小心挪了挪。

不像十一二岁的淘气包,小家伙身上有热烘烘的淡淡清香,伴着夜露荷香一同传来,明鉴并不反感,反而吸了吸鼻子,舔了舔自己并不存在的獠牙,陷入了少年天马行空的梦境。

 

明氏是大家族,半个镇子里都是姓明的,往上数五代都是一个先祖。又逢家族中有大喜事,远亲近朋的都从各地赶了回来,姓明的真是几乎要将整个镇子霸占了,乌泱泱的,抬头就是熟面孔。明镜作为上海明氏的次子一脉,在上海产业繁荣,也算是家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回了老家自然先是要祭拜先祖,再是四处拜会长辈。

祭祖先时明镜要带着明楼、明鉴还有入了族谱的明台,明楼神色郑重,两个小家伙也小大人一般一脸的严肃。最困难的是在镇子里四处拜会长辈,家大业大,人丁兴旺,族谱盘根错节,要挨家挨户的问候,不仅费神,还费力。拜会前两个太爷爷辈的时候明鉴尚能很给面子的学着温文尔雅的长兄一般问候寒暄,喜得太爷爷们直塞红包给后辈。三天后,等到轮到拜会爷爷辈时,明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明台跑得慢,被明镜逮到后叫苦不迭。明镜不禁叹了一口气,揉着笑疼的脸颊严肃对鞠躬到腰酸背痛的大弟明楼,道:“我上次遇到个京师大学堂的学者,他还说我这姓独特,姓的人少,真该让他来见识一下咱们姓明的家族庞大。”

还未待明楼回答,门外便传来了明堂浑厚的笑声,一边笑一边进了门,道:“大妹呀,我还当你不回来了,没想到你比我回来的还早,还带了几个小的。”

“大哥,大嫂!你们是开车回来的?”明镜已经笑着迎上了走进来的明堂夫妇。

明堂道:“可不!那么多布料礼品怎么坐火车!诶?大妹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让我把礼品什么给你捎来?”

明镜笑道:“冤枉啊,我想着带几个小东西回来过暑假,票买的急又忙着督促这几个小的收拾东西,上了火车才想起没给你打电话!”

明堂夫妇笑得爽利,明堂道:“我可不管,你把我当苦力了,我可要工钱!”

众人哄笑。

堂嫂在一边拉过明镜手,道:“大妹,你知道吗?锐敏姑姑也从承德回来了!就住在三爷爷家里帮着张罗小姑姑的婚事。”

“回来多久了?”

“快十天了!”

“咱们赶快去看看,一是见见姑姑,二是也帮着那边张罗张罗!”

明锐敏是明堂、明镜和明楼几人的亲姑姑,早年嫁给承德的首富大户,早先也是常回老家省亲,可近些年南北混战的厉害,走动也不便了,竟是有三年不曾回家了。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少年人的友谊直接而单纯,来势汹汹。没有什么“寒蝉凄切对长亭晚”的弯弯绕绕,从来是豪放派,陌生人和朋友之间只隔着一句“带我一起玩”。

明诚一跤跌下了床之后,反倒和明鉴熟络了起来,看似拒人千里之外的明鉴也会有一搭无一搭地对明诚说些云山雾绕的话。明鉴从“亲友拜会队”逃逸之后,就挂上了落单的明诚,两个人口袋里揣了几块钱走街串巷,茶馆里听小曲,街角边买糖糕,拱桥上看渡船,小河畔打水漂……明鉴不说话,明诚也安静,静悄悄的两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走于粉墙黛瓦间微润的青石板路。

不同于以前所看到的和经历的所有儿童、少年人的调皮捣蛋、上树爬墙的一呼百应、一哄而散的友谊,两人之间静默的出奇,有时一整天也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只是眼神之间的若即若离和嘴角弧度的起起落落。

这对于明诚来说,真是一种极其奇妙的体验。

他十分悲壮而具有奉献精神地想:即使是谪仙也是要道友的!

又是一个只有蝉鸣和蛙叫的午后,明鉴用一节芦苇勾起了正在午睡的明诚。

芦苇尖轻轻拂过小小的鼻头,带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

两只带着湿漉漉睡意的圆圆鹿眼迷迷糊糊睁开时,正看见明鉴趴在床边用一双弯弯的眼睛看他,唇角弯进了少年还有些婴儿肥的面颊,唇间笑出了些缝隙,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见小家伙的眼睛睁开了,就站了起来,雪白的学生半袖衬衫在阳光下白的耀眼。

明诚立刻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睡偏了的头发,疾走慢跑地跟上对方的脚步。

夏日午后的镇子有些寂静,人人都躲进了屋子的阴影里午睡,大槐树的树荫下有老人摇着蒲扇躺在胡床上哼唱着荒腔走板的“搜孤救孤”。只有精力过剩、不知疲倦的少年们仍然搭帮结伙地四处调皮捣蛋,仿佛世上只剩了玩耍一件事。

少年穿着米黄色学生半裤的长腿白得像一截洗过分干净的莲藕,在明诚面前恍惚交替。阳光直射处太阳太毒,能把人照得昏厥,明鉴贴在白墙根的阴影里游游逛逛,手指与长着青苔的墙壁貌合神离。明诚躲在他身后,十分珍惜地踩着面积有限的阴影。

巷子走到一半,他们与另一伙少年狭路相逢。

先是耳朵里多了许多呱噪,然后面前的人停了下来。

明诚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从明鉴身后探出头去查看拦路者。

对面五六米处站着四五个高矮参差的少年,年纪都在十几岁,个子与明鉴相仿,却是比自己高上好多,几个人站着把小巷子堵得水泄不通。为首被其他几个簇拥的一个英俊少年,中式锦衣华服,一身夏装也恨不得把家中的富庶挂在上面似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神色倨傲,举手投足透着不让人的霸道,眼睛死死瞪着巷子对面的拦路者。脸嘛,倒是长了个好相貌,看上去……竟然和明楼、明鉴十分相像!

明诚嘴巴惊讶成了金鱼的嘴,抬眼看着一脸寒霜的明鉴,小心翼翼低声询问:“这是谁啊?”

明鉴急急忙忙用眼底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探过来的黑眼睛,又剑拔弩张地投入到了与对方的眼神大战,冷哼一声,道:“土财主家的傻儿子。”

“谁?”

明诚几乎是头脑空白地脱口追问,同时听到对面有人问了一句:“荣哥,这是谁啊?”

对面的“傻儿子”咬牙切齿道:“假洋鬼子家的小赤佬。”

躲在人身后的小家伙听到明二少爷骂了一句很脏的脏话,然后就冲了过去与对面的“傻儿子”扭打到了一起。

明诚大吃一惊,小脑瓜电光石火地计算了一下当谪仙道友的代价,然后开始四处寻找石头,抱着一颗随时就义的心准备当谪仙的大护法。找到一块与他身材不相称的大石头急吼吼地摇晃回到战场才发现战场中始终只是两人决斗,那一伙人中有人是认识明鉴的,拦了不认识明鉴的一同在周围围观,回头看见被大石头坠得满头大汗要往上冲的小不点,吓了一跳,连忙把明诚手里的石头下了,拉他到围观人群中,还慢条斯理地向着周围人解说:

“这是荣哥亲舅舅的二儿子明鉴……”

“荣哥是锐敏姑姑的儿子,鉴弟是锐敏姑姑亲哥哥锐东二叔的儿子。”

“……不是明堂哥的弟弟,是明楼哥的弟弟……”

“……年年打,见面就打,一点都不新鲜……”

“荣哥比人家大一岁,往年高一大截都讨不到便宜,今年鉴弟个子都追上来了,我看荣哥要吃亏……”

激斗正酣的荣石还是要耳听八方的,嘴上用带着直隶腔的北平话骂道:“明德,你大爷!净向着你们姓明的!等老子收拾了这小王八蛋就收拾你!艹!明鉴!你他妈敢往脸上打!”

承德荣家家大业大,荣石是家中的长子长孙,生来的好皮囊,老太太和荣老爷宝贝的不得了,宠得没了边,在家中作威作福的惯了,但说起话来还算规规矩矩。后来家中的一个堂哥念了讲武堂,又投了奉军,没打几场仗先和兵痞大老粗们学了一嘴的粗口,回到家中时一身戎装把荣大少爷羡慕的不得了,背着家中长辈时青春期叛逆就过瘾一般学着堂兄一口的脏话。

被骂的明德啧啧还嘴:“荣哥你也不行啊,鉴弟可没你壮实啊,你还让人揪着领子打。”

“艹!明德!我他妈饶不了你!”荣石发了狠,一把推开正纠缠在一起的明鉴,气势汹汹就朝着抱着肩膀看热闹的明德而来。

明德见状连忙脚底抹油开溜,嘴上认怂道:“别,别,荣哥,我这不是激将法吗?”

明诚凑在一群看热闹的少年中,头发蒙、脸发紧地看完了整场角斗。没什么胜败,表兄弟没有下死手,无非是一个把另一个摔倒在地,地上的爬起来后再去摔站着的人。

没什么胜败规则,只有一条约定俗成的死律:不许往脸上招呼,否则会被大人们看出来,大家都要去跪祠堂。

决斗结束在围观少年们看腻了双方永无尽头的你来我往的时候,上前半哄半劝地将两人分开,两人就台阶下来,被众人簇拥着往前走,走到河滩边的台阶上,少年们隔着两人排排坐下。明诚坐在最边上明鉴的身边,一双大眼睛几乎占了小脸的一半,关切地看着还在气喘吁吁的明鉴,偷偷看了一眼人墙另一端坐着喘气的荣石,回头来凑近明鉴耳边小声问:“疼不疼?”

明鉴怔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小东西黑眼珠大的出奇的眼睛,迎着阳光暖意盈盈地,看得明诚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心下正忐忑,却见明鉴弯着嘴角笑了一下,学着他的样子,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不疼!”

夏日苦长,毫无遮拦的阳光晒得几个少年愁眉苦脸。

另一端坐着的荣石有一种天生与别人打成一片的亲和力,无论是在承德家里还是在母亲的老家苏州,永远是孩子王,领着一帮半大的小子调皮捣蛋,短短几天就把一群老老实实读书守礼的明氏子弟传染成了烈性多动症,恨不能把小镇搅得天翻地覆。

此时孩子王荣石愁眉凝思,因为刚刚与表弟明鉴的大战中没讨到便宜,荣大哥觉得很是丢脸,急于想个法子找补些面子回来。忽地脑中精光闪现,从一端探头叫另一端的明鉴,一脸的怂恿挑衅,道:“小赤佬,敢不敢跟哥去个地方。”

明鉴从另一端探出一张冷笑的脸,接战书道:“傻儿子,老子怕过吗?”

荣石觉得被占了便宜,想发火但是刚刚想到的好主意窜得他没空收拾嘴损得要命的表弟,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对着明鉴扬了扬下巴,挑衅道:“跟老子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后面一群跟着要起来的表弟表哥道:“你们不许跟着!”

荣石威风凛凛地走在前面,他不担心明鉴不跟上来,如果他不跟上来就意味着这个唯一不听自己话的表弟认了怂,自己也算找补了面子。荣大少虎虎生风地走了百步,却听身后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以为哪个不听自己调遣的表弟跟了来,嫌弃地吸着气转过了头来:“我说不让你们……”荣少的话卡在了一半,因为身后只有神情不羁的表弟明鉴……然后从他被自己扭打的有些皱巴巴的白衬衫身后探出一双无辜、清澈的大眼睛,像是有日光碎在了里面,波光潋滟的。荣少恍惚想起,一片混乱中一向独来独往的表弟明鉴好像身后还跟着个瘦成了小鸡雏的小孩儿。

“这,这谁啊!”

“我弟弟。”明鉴语调散漫地说着,对明诚感激的目光视而不见。

“明台?”

“明诚。”

“哪又来个弟弟?”荣石挑着眉问。

“你废话真多。”

“艹!你他妈……”

“敏姑姑知道你嘴上把便宜占到了老家吗?”明鉴嘴角扯在一边不怀好意地笑。

“你!”

肆无忌惮的荣大少还是有怕的人的,例如他雷厉风行的妈,荣夫人明锐敏。他在荣老太太面前撒娇卖傻的哄奶奶高兴,老太太对孙子的各种行为是完全的包容,连骂人都比别人好听一般;在外面承德一虎的荣老爷读书不多,北方汉子的豪爽性格,儿子读不读书无所谓反正算账有帐房,写字有先生,调皮捣蛋不闹出人命就行,至于爆粗口是男子汉的象征,简直不值一提;只有荣夫人对荣石管教森严,如果发现儿子动辄问候人家母亲,那荣大少就彻底摊上大事了,罚跪挨打是轻的,叫奶奶也没用。

气急败坏的荣石带着明鉴和明诚一路走进了西边一处张灯结彩的大宅,竟是马上要嫁女儿的明家三爷的大宅。明家三爷是明堂明镜祖父的幼弟,要嫁的是最小的只有十八岁的女儿亲缘很近。明家三爷早前是前清的举人,一副文人做派,家里做花木生意,园子打理的精致考究。

雨打芭蕉滴滴翠,风动莲叶阵阵香。

里里外外尽是忙碌的仆人,都是认识荣石和明鉴的,知道是本家的孩子,就没有任何阻拦,三个少年一路无阻地进了后院一处相对安静的落了锁的小院落,荣石当先爬上一边墙角堆着的假山石趴在矮墙头上向里看,还回头招呼明鉴。明鉴无奈地跟着爬了上去,看向院内。

只见小院内一片喜庆的红彤彤,半敞开的一扇扇房门内堆叠的尽是新嫁娘的嫁妆。千工床、房前桌、红橱、床前橱、衣架、春凳、马桶、子孙桶、梳妆台、画桌、琴桌、八仙桌、圈椅一应器具大件是摆在明面上的,箱子里各种首饰细软不计其数。

“女人的嫁妆有这么多好玩意儿,怪不得北平那些老爷们都要生儿子,敢情是娶儿媳妇能收这么多嫁妆。”荣石感叹。

明鉴冷哼一声:“那你以后多娶几个老婆,靠女人嫁妆就发家了,还做什么生意。”

“你他……”他刚要骂,又收了声,瞪着眼道:“本少爷要是混到要靠女人嫁妆过活,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你以为娶媳妇就不花费吗,听说那边送聘礼来的那天队伍都排到了镇外。此来彼往,大门大户的,两边明里暗里攀比着呢,都怕被亲家比下去。”明鉴冷笑了一声。

荣石正看得眼花缭乱,忽听脚下面有吃力的攀爬声,以及重物跌落在地和小声呻吟声。他低下头去,一直跟着明鉴的矮小孩子鼓着涨红的小脸要往上爬,也要看一看两个人在看什么。

明鉴也听到了,回了头看,荣石终于找到了揶揄对方的突破口,道:“没人跟你玩就找哥,何必带着个小尾巴,真是碍手碍脚。”说罢,故作大度地低头去同明鉴两人用力抓住明诚的两只细细的手臂将他扯上了墙头。

“他不叫小尾巴。”明鉴说。

“荣哥,我叫明诚。”小孩儿闪着两只大大的鹿眼真诚地望着荣石。

荣石被盯得一怔,莫名有些尴尬,摆了摆手隔开小孩儿的视线,道:“行,行行……明,明诚是吧。”

话音未落,忽地身边白影一闪,“咚”的一声落地声。荣石探头向里时,明鉴已经稳稳落在了院子里。

“明鉴,你疯了!”

明鉴在院子里仰着头看着墙头上的荣石笑:“你问我敢不敢来,趴在墙头上有什么不敢,要玩就进来玩!荣少怕了?”

荣石骂了一声,抬了长腿翻进了院子。

明诚趴在墙头上眼泪汪汪,生怕两个人把自己丢下。

荣石抬起头,望了望小孩儿,有些为难。终于狠了狠心似的,朝他张了手臂,道:“你跳下来,哥接着你。”

他看见小孩儿逆着光的小小身影像是被镶了一圈纯洁绵密的光圈,颤巍巍地坐在了矮墙的墙头,一双眼睛像春风桃花落深潭,像夏夜蝉鸣响霄汉,像秋阳高悬云崖暖,像冬雪汽蒸暖冬泉……

春风扑怀,夏夜梦短,秋阳普照,冬雪拂面……

然后一双穿着坚硬皮鞋的小脚丫毫不留情地踹在了荣少的脸上,打断了荣少关于四季的所有幻想,并且一脚踹翻在地。

脚上一绊急扑向前的明诚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荣石身后站着的明鉴长臂接住,直扑在对方尽是清新阳光气息的白衬衫中。

明诚抬起一双惊魂未定的大眼睛望着明鉴,有些发懵,明鉴弯了弯嘴角,嫌弃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捂着脸的荣石,道:“我早说他是傻儿子吧,哪有用脸接人的。”

荣石屈辱地从地上爬起来,没人感谢也就罢了,安慰、同情甚至一双拉他起来的手都没有,只看见一高一矮两个少年趴在一间房间镂花的木门前向里看的背影。他也顾不得脸上的鞋印了,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一边凑了过去。

房间中有些昏暗,日光透过漏窗进入,照在正中的一张圆桌上,上面摆着的红漆描金的托盘中放着新嫁娘的凤冠霞帔,精美绝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在三个少年圆睁的黑眼睛中。

成亲,对于少年人来说永远是天边月,神秘而美好,却似乎是遥不可及的。情窦未开的少年人无法理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缱绻情谊,却本能地对于婚礼上出现的一切保持着精力充沛的好奇与探索欲望。他们用清楚透彻的双眸审视着古老而又永远新鲜的仪式,想象着某一天这样的神圣也会热热闹闹降临到自己身上,就有了身临其境的一些看似幼稚的深沉思索。

“这么厚的衣服穿上要热出一身痱子的……”明诚感同身受地浑身痒。

“我看过承德一个银行家结婚,西式婚礼是在冬天,新娘子穿着雪白的貂皮袄。”荣石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上的凤冠说。

“你们东四省就知道穿貂皮,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明鉴冷嘲热讽。

“我又没说要穿!”荣石生怕被说成“土”财主。

“我觉得挺好,”身边矮个子小孩儿忽然说,看荣石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我是说,北边冬天冷,穿貂皮为了御寒,应该也挺好看。”他真诚地笑,两颊红红的。

荣石面上一热,抬脚就将虚掩的门踹了开。

这回轮到明鉴惊呼:“荣石,你疯了?!”

“你说的!要玩就玩大的!”说着他已经走到了凤冠霞帔边,眼睛闪出光来。然后转回头,看着跟进来的明鉴道:“敢吗?”

“什么?”

“玩回儿娶亲!”见表弟一脸的费解,荣石解释道:“就是,咱们扮新郎新娘!”

明鉴轻笑:“荣哥,你多大了还扮家家酒?”

荣石被说得有些没面子,解释道:“我就想看看这凤冠霞帔穿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你看过?”

老中式婚礼明鉴也是参加过的,只是新娘子从轿子里出来就是要盖着红盖头的,除了新郎谁也不曾看见新嫁娘戴着凤冠的娇羞模样。他被荣石一怂恿,有些心动,嘴上却冷道:“幼稚!”转目去看明诚,对方正一脸的热切,瞪着眼睛盯着自己,见自己不松口简直要急出眼泪来。

明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抱肩对着荣石道:“谁扮新娘子?你来?”

荣石扫了一眼明鉴干净秀气的脸,立刻被对方恶狠狠地瞪了回来。立即伸手指着明鉴身边的小孩道:“当然是明、明诚,他个子小,你见过比新郎还高的新娘子?”

“那新郎呢?”明鉴问。

“我!”荣石毫不犹豫。

“凭什么?”明鉴问。

“我是哥哥。”

“打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你是哥哥?”明鉴问。

“不管!”荣石耍赖。

三个少年还是不敢玩的太疯,毕竟明天就是小姑姑的婚期,弄皱了新嫁衣是要耽误正事的。于是只取了凤冠和喜帕,用一块用来盖干果的红绸子在明诚身上一披权做嫁衣,荣石与明鉴二人面向外,让明诚自己将凤冠戴好,再盖上喜帕。

“好了吗?”荣石高声问。

“嗯。”小孩儿的声音细弱蚊蝇。

两人回头时,小小的身影坐在一个贴了“喜喜”字的绣墩上,小小的身子顶着大大的凤冠,喜帕遮住了整个头部。

荣石向着他走了两步,然后扭头斜眼看身边的明鉴,道:“入洞房你也跟着?”

明鉴认真地笑道:“我帮你看看新媳妇好看不?”

荣石无语,只得任由他跟着走到小孩儿身边。

阳光被漏窗割碎成了大小不一的若干碎片,落在大红的喜帕上。时光静谧得将脚步拉长,荣石竟有些入戏的紧张起来,连虚握着的手心也全是汗。

指尖触到了质感丝滑的流苏,随着喜帕缓慢的掀起,精致的小下颌先露了出来,接着是紧抿得有些发白的嘴唇,被喜帕颜色映得有些发红的小鼻头暗暗阖动,下垂的眼帘,长长的眼睫在眼下印出两弯鸦青的阴影,感知到喜帕的掀开,一双清澈发亮的黑眼睛抬了起来,阳光就碎在了他的眼底,只一瞬又垂了下去,唇角微微有些赧然的笑意。

荣石心口觉得发闷,捏着喜帕的手停在了半空,本来还想和明鉴嬉笑的心情荡然无存,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嗓子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

忽地凤冠上半开的喜帕被一把扯下,将荣石和小孩儿都吓了一跳,明鉴笑盈盈地将带着过大凤冠的明诚拉到身边,解下了凤冠连同喜帕一同塞进了还站着发懵的荣石怀里。

“你,你干什么?!”荣石看着明鉴拉着还披着大红绸子的明诚已经窜出了门去,刚要跟上去,才发现凤冠还抱在怀里,有回到桌边,小心翼翼地原样放下,再转身时,明鉴已经回身将房间的门阖上。荣石连忙扑到门边,摇了两下,门已经被明鉴用随手抓的一把喜筷从外面牢牢插死了。

表兄弟只隔了一扇漏窗,面对着面。

荣石扑在漏窗上瞪着眼睛,狠狠道:“明鉴,你干什么?!”

明鉴仍然是笑,道:“荣哥,你自己玩吧。”

“艹!你他妈给我开开!”荣石狠狠摇了两下门。

明鉴撇了撇嘴,转身拉着还在发懵的小孩细软的小手,转身要走。

“明鉴,我艹你大爷!你赶快给老子开门!”

被骂的人回了头,眯着黑眼睛看门里气急败坏的表哥。又回了门边,与荣大少面对着面:“你坚持吗?”

“什么?”

“坚持要这么做?”

荣石被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即出去逮着明鉴揍一顿,吼道:“我坚持!艹!赶紧给老子打开!”

明鉴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唉,如果你坚持要艹我大爷,也就是你舅舅,我只能勉为其难地代你转告了,你等着,明堂哥待会儿肯定来找你。”

两个哥哥的话对于好好少年明诚来说简直是天打雷劈一样的词汇,他恨不得把耳朵堵上,手还没触到耳朵就被明鉴拉住,在荣石劈了嗓子的叫骂声中,浑浑噩噩地被推上了墙头,然后看着明鉴身手利落地翻过墙像一只白色的大鸟落在了对面的地上。

骑着墙头的明诚回头看了一眼气的要把门摇烂的荣石,愧疚得几乎不忍看,底气全无地对他喊:“荣哥,你别着急,我这就……哎呦——”话还没喊完已经被明鉴拽住一只脚拉了过去。

明鉴没给他去搬救兵的机会,一路拉着他的手逃命一般飞奔,带着纯粹的笑声,穿过重重门廊,绕过忙碌的仆男婢女,蹿出了明三爷的宅邸,仍是没停。明诚感知不到脚下的路和疲惫,被拉着手臂快被扯成了一只摇摇欲坠的风筝,带着明鉴身上气息与笑意的风灌了他满脸,满耳,看不清也听不清。

一路向西奔到了镇子边的荷花已经开败的荷塘,明鉴马不停蹄地推着他上了一叶小的几乎不能并坐的采莲小舟,没有桨,明鉴长腿踩着岸边用力一抵,小舟离岸,随波缓缓摇向溏心莲叶茂密处。

明鉴解下了明诚身上仍披着的大红绸子铺在船心,两个小少年头抵头仰面躺了下来。

“跑什么?”明诚问。

“不跑你给他当媳妇?”

“又不是真的。”

“那也不行。”明鉴回答。

明诚不再说话,眯着眼看几乎蓝的一片云也没有的天空。耳边明鉴的呼吸由疾到缓,几乎拉长成了麦芽糖,粘得他昏昏欲睡。

明鉴抬眼望天,小船已经摇晃到了莲叶茂密处,视野中亭亭莲叶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于是天空中有了一叶叶暗绿浑圆的云彩。少年伸出手去,触不到天也触不到云,他闭了闭眼,有些惬意,敛声清唱:

“蝉鸣蛙声溪暮,绿叶红菱一处。

醉时枕云眠,梦中藕香无度。

归路,归路,风推碧波停驻。”

睡梦中的明诚阖着那双鹿眼,反倒凸显了他鼻尖、唇峰上淡淡的色泽,仿佛荷花正在盛时一般。

夕阳将天空染上金红的色泽时,明诚悠然转醒。爬起来见明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船头,一边放着的皮鞋中卷着雪白的棉袜,两只赤脚在池塘的碧波中如两只穿梭的白鱼,时隐时现。

“在梦里我听到有人在唱歌,是你吗?”明诚揉着眼睛闷闷地说。

明鉴回眸望他:“嗯,唱了一阕‘如梦令’。”

“再唱给我听行吗?”

“不行,”明鉴调皮地笑出浅浅的弧度,“谁让你睡着了,现在我没有心情唱了。”

明诚也笑,不大遗憾,小少年也有小算计。其实明鉴唱歌时他还没睡着,每个字都听得清晰,只觉得每个发声都好听极了,只想哄着对方再多唱一次也好。

很可惜,明诚想。

少年的友谊来如山崩地裂,去若洪水滔天。

少年明鉴和明诚的友谊只持续到暑假结束,回到上海后,一切涛声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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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已累瘫

已经不会再爱了

感觉又要快被烧死了

为啥写完我这么稀罕荣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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