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一蓑烟雨·定军山(八)

这是双更啊!

一个除夕过了五章我也是醉醉的了。

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楼总活到80我就得写到135啊,我可得努力活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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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爆竹声渐渐稀疏,热闹的除夕夜渐渐归于宁静,只剩下了家家户户窗中映出的一片暖意洋洋的红。

菜尽杯罄。

酒足饭饱一直鼓着气的明台向着椅背中一躺,吵闹着要听戏。

明镜道:“尽胡闹,谁家戏园子除夕夜还给你唱戏。”

明台转了转眼睛,道:“我要大哥唱,以前大哥唱的可好呢!”

明镜心疼几个弟弟刚到家疲惫,安慰小弟道:“哥哥们累着呢,你不也刚回来吗?要唱明天再唱。”

明台不依,在椅子中扭来蹭去,道:“往年都唱,今年也要唱!我就要听大哥唱!”他虽在撒娇耍无赖,可而是身体记忆几乎成了条件反射,有了明鉴在身边,撒泼打滚时都是要顾忌些的,到后来明镜也学会了用明鉴来半哄半吓他,闹得厉害了受不了了就威胁一句:“我去叫你鉴哥来!”

身边坐着的明鉴抬手将杯中剩余的红酒饮尽,还有些老绅士的优雅做派,弯了弯沾着些酒液的嘴角,轻描淡写道:“一年一次,明台今年又中了头彩,难得高兴,大哥就唱一段吧。”

明镜听了,便用目光去询问一直带着不置可否笑意的明楼,商量道:“要不?就唱一段?”

明楼还未答话,之间明诚已经懵懵然从房中拖了一把京胡出来,抬眼时见餐桌上四个人都看着自己,便更加茫然,脸上有些赫然。明楼见了,故意高声指责道:“你也跟着起哄是不是?”

明诚赧然一笑,垂着颈低声道:“一年一次嘛……”

“好,一年一次。”明楼转身跟着姐弟们到了起居室的长沙发前,站定,向正对的明镜道:“那就我就伺候姐姐一段《梅龙镇》?”

明台抱着抱枕滚进明镜的怀里,亮晶晶的眼睛饱含笑意看着站着的兄长。明鉴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中偎坐下,一只长腿搭在另一只上,身体微微朝向表演者。

明诚搬了把椅子坐下,袖口微微挽起,干练而整洁,他拿着京胡调试两下,便欲起势,却听得明台忽然高声嚷道:“年年《梅龙镇》,年年正德、李凤姐,世上哪那么‘多有情人终成眷属’。”

京胡突然发出刺耳的一滞,磨得人耳膜发疼。

明楼面色板了板,看了看长姐,又缓和了些,耐下性子,问:“那来一段《生死恨》?”

明台仗着在长姐身边,下巴一扬,道:“不‘成眷属’又来了‘破镜重圆’和‘一恸而终’,小情小爱的上不了台面。”

明镜也觉得小弟的话有些重了,拍了拍他的背,道:“挑三拣四的,那你要听什么。”

“我要听《苏武牧羊》!”

明镜在他背上轻拍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气,商量道:“我看《文昭关》就很好,要不……”

明台又耍起了赖,嘴一撅,气鼓鼓的。

“《苏武牧羊》好啊,”一直一言不发淡呷红茶的明鉴波澜不惊地开口,“意蕴好,唱腔也好,雄浑苍劲,苍凉又透着神气,听着就舒服。”他抬眼笑着望向明楼,灯光照进瞳仁如被吸入了无尽的黑暗,连个反光都没有。

明楼浅笑。

气氛有些僵持。

明诚抬起眼看着明楼微微含笑的侧脸,他正用温和的目光与明鉴对视,明鉴唇角也勾着笑,眼神真诚。

两个人都在笑,空气中却没有愉悦。

明楼回了头,与阿诚对视,看见他圆圆的眼角挂着焦热的水汽盈盈。明楼的目光于阿诚来讲一直似一只温热的大手,无论他是焦是躁是悲是泣,只要目光将他拢住,他便能像一只被轻捋慢揉的小猫一般安下心来。随着时光推移,明诚发现,自己在明楼的目光中不仅可以寻到安慰,还渐渐的可以感知明楼潜在的语言、情绪、甚至思维。

心有灵犀,有时无需点拨。

弓弦飞舞,张弛有度,京胡前奏神采飞扬。

明楼清了清嗓子,一段“西皮快板”字正腔圆:“卫兄把话讲差了,男儿志气当自豪。忠肝义胆天日照,平生不怕这杀人的刀!”

明诚接念白道:“苏仁兄,你看我赐号封王,何等荣耀!”

明楼又一段“西皮散板”:“荣华富贵全不要,我受贫穷也清高。要想苏武归顺了,红日西起海枯槁。”

唱罢,明楼眼睛有些微润,怕被姐弟们看到,转目看向明诚,只见他手执已经安静下来的京胡,呆呆出神。

明台突然跳起来,鼓掌,连声叫好。

苏武在匈奴,十年持汉节。白雁上林飞,空传一书札。

牧羊边地苦,落日归心绝。渴饮月窟冰,饥餐天上雪。

东还沙塞远,北怆河梁别。泣把李陵衣,相看泪成血。

 

姐弟们欢笑一片后已经是凌晨时分,明镜催着弟弟们各自回房间休息。四个高大的男人在楼梯上一边交谈一边往楼上去,在眼前挡成了一堵铜墙铁壁似的,明镜看在眼里,心里莫名暖意安心。

明台走在三个哥哥身后,酒喝的多了微醺。摇摇晃晃走了两步,低下头时眼睛扫到几阶台阶上明鉴正踩着楼梯向楼上的一双油光可鉴的黑色长筒皮靴,靴子侧面金属卡子一亮,明台心中弧光随着一闪而过,脚步滞在台阶上。

“明台?”明镜在后面推了一把卡在了楼梯上不上不下的明台,侧了头去看他有些苍白的脸,尖尖的眉毛蹙了蹙,嗔怪道:“喝多了吧,哥哥们应酬的惯了,你小小年纪哪能和他们喝的一样多。”

前面走着的三个男人听见长姐的声音,在楼梯上转过身来。明台被哥哥姐姐盯着,看见明鉴淡然的双眸正望向自己,莫名有些心慌,作势伸手在头上一捂,含混道:“谁喝多了!是他们在前面踩得太大力,踩的楼梯都软了,我才走不稳!要缓缓,要缓缓!”

姐弟们笑笑闹闹,明镜总算是看着弟弟们各自进了房间,却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进了小祠堂。

时至佳节,明日早起要祭祀祖先,小祠堂的黄铜大锁也打开了,明镜推了门走进,在金黄的蒲团上跪下,向着祖先们下拜。

“祖先福荫,祖先保佑,爸爸、姆妈,阿鉴回来了,阿鉴没死……”说着竟然泪眼朦胧,下拜时眼泪滴落在金黄的蒲团上,湮成了两个颜色微深的圆点。身后小祠堂的门响了一声,明镜抬起头时明鉴已经跪在了身边的蒲团上规规矩矩地向着祖先和明氏夫妇的牌位三叩首。

明镜看他叩拜完毕,轻声问:“怎么还不去休息?你的房间我叫阿香每周打扫,刚才又换了新的床单、枕套和被套,都是你用惯的白色软棉布的。”

“睡不着,正看见姐姐进了小祠堂,想着也该来这里祭拜一下父母。”

明镜闻言拉着他站起,坐在一边的暗红圈椅中。慰言道:“不急,明天才是祭祖的日子,今天赶快休息,明日要早起的。”却又是仔仔细细打量着失而复得的二弟,道:“这世上真是没有比‘虚惊一场’更能让人欣然宽慰的词汇了。”

姐弟二人当着明氏祖先低声软语,像是当着大人的面说悄悄话的孩子。

明鉴唇角轻抿,笑意反而真诚,气音时音色几乎与明楼分不清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虚惊吓到大姐了?”

明镜想起在老家时族叔家的那个“逃兵”讲述的“沈团副”在37年冬天南京的壮烈殉国。这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逃兵”可以编的出来的故事,但如果是真的,那么如果明鉴真的存活,必然是经历了比生死更惨烈的一段时光,想必回忆起来也是一场浩劫。明镜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道:“兵荒马乱,消息真假难辨,我总是疑心你已经……你但凡捎个信过来报平安,我也不至于这样担惊受怕。”她说着竟生出一些委屈,白了还在微笑的弟弟一眼。

明鉴一味的浅笑,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眼角竟生出一些细细的纹路。偏头看长姐时脖颈伸长,让人不得不去注视上面盘根错节的伤疤。明镜眼底被伤疤灼得疼痛,想起儿时那个金瓯完璧的小玉人儿,就又流下了泪来,哽咽道:“我知道你是重庆那边的,也知道你是抗日打鬼子的,所以在上海你的身份千万不能暴露,过完年你就尽快离开吧。”

明鉴似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看着长姐慈爱的目光,语调平缓:“大姐,如果怕,我就不会回来了。我死过太多次,死亡对于我来讲不过是早晚而已。”

明镜在他脸上作势一拍,道:“大过年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明鉴气音笑了一声,道:“我怎么样不要紧,就怕连累了家里。”

“所以连姓名都改了?”明镜立着眉问,见对方仍是笑,就也硬不下心肠,同他一起笑。

明镜笑着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供桌边,抬手将上面无字的牌位取下。

深夜未睡,又是大喜大悲,头脑茫茫然分神,忽地想起之前梦里见到幼年的阿鉴对着自己叫“姐姐”,而梦到父母时,却从来无话。想来天人永隔的话是人鬼殊途无法对话的,明鉴还活在人世,所以还可以脆生生的唤自己。梦竟是早已暗示了自己弟弟尚在人间。

“谁的呀?”明鉴在身后问。

明镜有些难为情,“那时以为你……”

“怎么拿下来了?”

“什么话!你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哪个活人受得了日日香火、时时祭拜的!明儿我叫人拿到庙里去……”

明鉴双手藏在裤子口袋里,身姿微微倾斜,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供着吧,等哪天我殉国了把名字刻上,也省了不少事。”

明镜觉得话刺耳,转了身就又要去教训他不能乱说,明鉴却早知道长姐要发火,话音未落已经躲了出去。

明镜回头扑了个空,叽叽咕咕的骂了两声,转身又面向着祖先牌位虔诚道:

“列祖列宗,爸爸姆妈,童言无忌!千万不要听阿鉴乱讲!要保佑弟弟们各个长命百岁!”

 

睡前一杯热牛奶几乎是明楼雷打不动的习惯,他刚回到卧室解掉领带,明诚就轻敲了门进来,手中端着盛着牛奶的玻璃杯。

二十六七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介于年轻和成熟之间,似是非是地将两者混为一谈。

明诚在军校养成了有些苛责自己的生活习惯,作息规律、经常锻炼,所以,尽管时时要陪同明长官应酬喝酒,还能保持着如白杨般挺拔的身姿,腰际连着臀部曲线迷人,长腿又一丝赘肉都无。

明诚将牛奶放到他面前,轻说了一声:“大哥,早点休息。”然后就要转身出门。

明楼半醉半醒,马甲的扣子全开,露出雪白的衬衫,一丝不乱的头发有些散乱,颇有些纨绔颓废的味道。从青年一进门他幽幽的目光就锁在他的身上,随着对方移动,直到他要离开,明楼才开了口:“我今天才相信这世上是有奇迹的。”

明诚停在门前,转过头来幽然的黑眸子望着明楼相对来说颇为清醒的眼睛。

沙发中的人长长吐了一口气,眼睛有些红,说:“我无法想象他居然逃脱了炼狱一般的境遇活了下来,其间的种种遭遇也是无从想象。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他应该是隶属新四十六师,戴嗣夏师长。凭借功勋,该是正团级,团级指挥官擅离职守相当于临阵脱逃。这边又是这种地方,万一有人说他投诚汪伪,即使长了一万张嘴他又怎么说得清?你说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

明诚垂着眸子,鼻尖有些淡淡透明的红,声音有些空灵,淡淡道:“找汪芙蕖报仇。”

之前看汪芙蕖死相凄惨定是死于仇杀,又是被身手干净利落的人杀掉,明楼虽知二弟已死,却总忍不住要多想,现在知道明鉴还活着,基本就已经有七成把握人是他下手杀掉的。

靠近年关时,部队驻戍行军,临近上海,他就趁机偷偷回来杀人报仇?

“混账!”明楼眉心微蹙,虽然为弟弟的处事行为愤怒,却还要压低声音,“做事如此随心所欲,真不知道他这些年跟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长官!他这样不守军法军纪就算是回去也迟早会上军事法庭的!除非……”一种想法袭来,让明楼的太阳穴不住跳动,除非,明鉴是真的当了逃兵,或是真的要投诚汪伪。

“不会。”明诚唇角微似颤抖的轻笑,像是某种类似于嘲笑的痕迹,不是他一贯的真诚语气,反而充满了讥诮与寒意,听上去竟是另一个人的口气,太像。

“他是有洁癖的,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乃至信仰都是有洁癖的。”

沉默,若有了实质,一定是黏腻晦暗的液体,束着人的手脚、口鼻,拉着人向着郁结的深渊沉,又在呼吸之间呛入肺中,烧得灼灼的疼。

“他回来了。”

明楼忽然哑着嗓子笑,像咒语,像耳语,“他只要还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有未来,有一万种可能性。无论如何我是真心实意的为他还活着高兴,也真心实意的希望他重拾他的姓氏,重新回到这个家。”

黑如永夜的眸子闪动一下,然后被垂着的眼睫遮住,半倚门扉半遮面。

“可是,想着想着我又真心实意不起来了……”

明楼从沙发中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青年面前,用一片阴影将明诚危压在了一个狭小的范围,两只手臂撑住房门,如牢笼将明诚圈在当中,让他避无可避,无处可躲。

“大哥……”

明诚一直刻意冷着的声音变得可怜兮兮,有点哀求的意味。

明楼眼眸一恸,仍然保持要倾心交流的宽和笑意与温柔语气。

“我相信你,完全相信你。”

 

施施然退出了门,再反身将门关闭,身后小祠堂方向传来了几乎同步的关门声。

明诚悚然回顾,高大颀长的人影立在出小祠堂的拐角,微微垂着头,一双手藏在靴裤略微宽大的口袋里,感知前面的声音,正抬起一双神情寡淡的深目望向这边。

目光似手,精准无比的扼住了明诚的颈项。

然后,目光的主人微微抬起下颌,唇角深深陷入两颊,末端浅浅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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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定军山》讲的是“老黄忠计夺天荡山”和“占对山黄忠逸待劳”的故事……(我在说什么)

记得爱胡言乱语的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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