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一蓑烟雨·意阑珊(七)

哥哥饶命~原著向~根据我的剧情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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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冬季雪格外大。

没有一丝风,鹅毛似得的雪片从深灰色的苍穹深处纷纷落下,落进了衬衣领扣被扯得崩开的青年的脖子中。

明诚双手被手铐反扣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狭窄的单元走廊推搡而出,在雪地中踉跄着绊了两步,终于跌进了已及脚踝厚的雪地中,毫无缓冲地重重跌倒在了一堆鲜红的事物中。

耳中一片轰鸣,耳聪目明的年轻人听不清任何声音,从刚才一声枪响的之后,他的听力就消失了,整个脑海都是蜂鸣一般的余震。

抢在了地面上的一侧面颊凉的刺骨,跌倒时下意识紧闭的双眸睁开时,满目猩红。雪地上冷了的血液从大红色披风的尸体中渗出,像一朵绽开的玫瑰,死亡染就的美艳、凄厉。

鼻腔里咸腥的气息冷得渗人,明诚猛然吸气,单薄的衬衣根本挡不住凛凛的空气,他浑身颤栗,青白的唇不由自主地痉挛着,像一个严重疟疾的病人,他想尖叫,想哭泣,想用被反扣在背后的双手捂住沾了一脸粘稠血液的脸,可空气太冷,冷得冻住了他的尖叫、眼泪和崩溃的情绪,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烟缸”死了,带领他进入组织的导师死了,就死在自己的面前,明诚没有时间哭泣、悲伤,因为他也站在了死亡的边缘。

一杆的双杆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勉强支持着拱起的头,子弹上膛,只要持枪的手指轻轻扣动扳机,明诚会立刻和“烟缸”一样,脑浆崩裂,横尸街头。

明楼身穿一件黑色皮衣,横眉立目,用枪口将刚刚爬起身来的人磕得一个趔趄,脸又重重跌进了雪地中,头上被枪口冰冷的金属镪出一块青紫,脸上粘的全是已经死亡的血液,只有一双黑眼睛仍然明澈清晰。

“说!”明楼的声音被冷空气冻得僵了,竟听不出本来的音色。猎枪的枪口一刻也没离开雪地中跪着的年轻人的额头。

站在远处的王天风提着枪缓缓地走了过来,在新鲜蓬松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沉、清晰的脚印。

“最后一次机会。”明楼牙齿咬得很紧,压抑地控制着低郁的声音,“说错一个字,你就完了。”

黑幽幽的瞳孔盯视着黑洞洞的枪口,在千分之一秒的片刻,听力报复一般地汹涌回归。

明诚耳尖耸立,能听到一片雪花在血液中融化的声音。

 

“烟缸”原名贵婉,是巴黎大学的一名讲师,哈尔滨的世家子弟,巴黎红色交通站第二小组的成员,在一个读书会上认识了明诚,并成功地把他发展为了自己的同路人。1934年10月,明诚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代号“青瓷”。

红色交通站的第二小组出了叛徒,组织上命令所有成员转移。今夜正是“烟缸”和“青瓷”的接头日。

年初时候,由于明诚课程太多,还要试着种花帮明堂调制明家香的新配方,原来住的公寓实在逼仄,就同样在拉丁区中寻了一处更宽敞明亮的房子搬了进去。他没有依明楼所言搬回近郊的家中,只是在每两周明台回家过假期时才同明台一同回去,一来课程紧张、学业繁忙,更重要的是,他不确信自己能否时时刻刻隐藏情绪,演好兄友弟恭一出戏。

政治、经济、艺术、哲学、历史、地理明诚听过大学里每个教授的课,将自己的头脑塞得满满的,骑马、搏击再将体力耗尽,他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就记忆就会拉着他在迷宫中奔跑,他不确定在下一个拐角会遇见谁,遇见怎么样的一张脸。

以前,他做什么事都是为了某个人,从那个人的阴影中走出后才看到自己原来还可以,也应当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为更多的人做一些事。

冬日午后的阳光慵懒得百无聊赖。

门铃响时,明诚提着花洒给大玻璃窗前的一株茶花浇水。

门打开时,明楼长身玉立同一个稍微矮一些的圆脸男人笑吟吟地站在门口,阳光落在门外的积雪上,也落在明楼的侧脸,将他的眉眼勾勒出奇妙的阴影。

“先生。”

明诚怔忪片刻,开口唤明楼,顺手去提他手里的长盒子。他是明家仆人的孩子,即使是跟了明家的姓氏,也从来不是少爷,起码在有外人的时候,他还是明家仆人的孩子。明诚十分有自知之明。

明楼微微愣了一下,有除了家人的人在场时,阿诚一向称呼自己为“大少爷”,而“先生”这个称呼却是崭新的,短短的两个字从他薄薄的唇中吐出,深沉短促,像是一种特殊的荣耀称呼。看着门外的阳光洒在明诚湿漉漉的黑眼睛中时,明楼有片刻的恍惚,又立即将目光转移,和王天风一起走进了温暖的屋子中。

“这是学校的同事,王先生。”明楼一边将手上黑色的皮手套抽掉一边介绍。

“王先生好。”明诚客气着,从明楼手中接过的长盒子沉甸甸的,在明诚心头一滞,他抑制住本能想去询问明楼的目光,低眉顺目将长盒子提到一边放好。

明楼在屋子中四下踱步,最后在向阳的大窗户前站定,说:“比原来的公寓好太多,就是地方不好找,书店太多。”

明诚笑了笑,谦逊而温顺:“价格也‘好’,要比原来多打一份工。”

“我给你的钱不够吗?”明楼话音刚落,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明诚的女朋友,大抵有了女朋友花费上就要多一些。

明诚还是一脸友善的笑意,一边帮明楼和王天风倒茶一边说:“明堂哥叫我帮他琢磨‘明家香’的新配方,买器材,买原料很要花上一笔钱。”

明楼接过精致的茶杯闻了闻,带着果香的茶,说:“到底是生意人,用着人还不肯出钱,你诉苦可找错人了,该直接找明堂哥报账。”

他的目光透过杯中蒸腾的水汽看向在一边如新到其他领地的豹子一般巡视一圈的王天风,对方正沿着墙边摆着的干净简洁的置物架逐格探看,上面摆放着各种外文书籍、各个品牌的香水、墙角还养着各式的鲜花,开得姹紫嫣红。王天风见明诚微笑着走过来,就伸手接了他手中递过来的茶杯,闻了闻,眼睛一亮。

“先生不是去哈尔滨讲学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您至少呆上大半年。”明诚将一边桌上散落的纸拢在一起,整理好了放回抽屉中。

“学校这边临时有了事,就先回来了。”明楼接口说。

“阿诚是人才。”王天风突然开口。

“书读的好。”明楼说。

“嗯。”

“钢琴弹得也好。”

“哦。”

“画也好。”明楼心突然酸涩一下,脸上谈笑如故,环视室内,却一幅画也没见。

“你们明家风水好。”王天风随口应付他。

“跟着我,近朱者赤。”

王天风连应付他都懒得了,转回了放香水的架子,随手拿起一瓶香水,开了盖子嗅了嗅,一股清甜扑鼻。

明诚正从厨房里出来给茶壶里填热水,见王天风正拿着香水神情认真地嗅,作势又要往身上洒就说:“这香水恐怕不适合王先生,您可以试试圆瓶子里的那款。您手里那种是为新婚夫妇定制的。”

王天风停下了手,用一双幽邃的眼睛看明诚,神色促狭:“你恋爱了?”

明诚神情一滞,感知到明楼方向投来的目光,脸上很快被动露出了一个略带羞赧的笑容,伸手在头上抓了抓,表现得像初陷恋爱的少年,围观的两人心领神会。

王天风将手里的香水瓶放回原处,揶揄道:“这香水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明诚如实回答。

“正好明大学者在,你还不向他讨个的名字?”王天风有伸手去摸那个圆瓶子的香水,打开后闻了闻,十分满意就往兜里装。

明楼觉得疯子前所未有地讨厌,便放了茶杯出声:“不要顺手牵羊!”

疯子不以为意:“一瓶香水而已。”

明诚帮腔:“一瓶香水,难得王先生喜欢。”

王天风拍了拍明楼的肩膀,说:“大少爷反倒小气,快给阿诚的香水想个名字。”

明楼抬眼看了一眼明诚,就看见了那双黑幽幽的鹿眼,心口被重锤狠击,偏还要装作威严长兄,他想了想,道:“白首不离。”

王天风不满意:“这叫什么名字,新婚夫妇的香水叫个‘百年好合’、‘比翼双飞’的多喜气。”听见明楼嫌弃地“哼”了一声,就更不满意了,歪了歪嘴:“我就一俗人。”

明诚原地呆立了片刻,嘴角扬了扬:“谢谢先生。”

然后转身回了厨房,为明楼和王天风准备晚餐。

屋子里只剩下王天风和明楼两个人,王天风才在明楼身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说正事。

“共产党的交通局够厉害,天南海北都有他们的人,要不是哈尔滨破获了他们一个地下联络点,谁能想到巴黎还有他们的交通站,可惜哈尔滨警察局死抓着那个叛徒不肯交给我们……”

“别做梦了,”明楼淡淡的说,“你没看见那个副局长寇荣一脸的小人得志吗?”

“是,他急着往上爬,就算是要邀功也不会把人交给我们。”王天风眼睛里闪过一道光,靠近了明楼一些,压低声音说:“你也看到了那时在哈尔滨的还有另一队人……”

明楼瞥了他一眼,说:“我什么也没看到。”

王天风不悦:“不然你以为就凭警察局里那帮蠢货能这么快破获当地的地下联络点。”

“人各有所长,谁知道警察局里是不是卧虎藏龙。”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斯文点。”

“挨了一枪的不是你。”王天风说。

“我不在场。”

王天风眯起眼睛,仔细回想,那日的情形,“寇荣的人那天冲进来的时候,他的车里还坐着两个人,把人押下去的时候那两个人才下车,我受了伤被人带着去医院,只远远看见了两个背影。”

“调查处的人还是蒋总裁的人?”明楼沉着眼睛,吹了吹滚烫的茶水。

“我怎么会知道!”王天风说。

“你不是买通了寇荣的一个手下吗?连‘烟缸’是个女人,原来在哈尔滨做交通站现在到了巴黎这样的消息都透露给你了,会不告诉你寇荣请的那两尊佛是什么人?”

王天风扁了扁嘴,似乎在咂茶里的果香,说:“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却告诉了我他们怎么审抓到的那两个共党。”也不管明楼要不要听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刚开始,那两个共党嘴硬,警察局的人审不出什么,来的那两个人就让他们开了最大的灯,也不审不问只是三天三夜不许那两个睡觉,睡着了就用凉水泼醒,三天之后共党还是不肯说,那两尊佛爷中的一个就亲自到了牢中,一刀一刀地把一个共党当着另一个人的面剐了,凌迟、寸磔,慢条斯理地足足割了一个多小时,血流了一地,大腿胳膊上的肉都没了那个人还活着呢。另一个共党就招了,什么都招了。”

明楼皱了皱眉,说:“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王天风诡异地笑了笑,说:“是不怎么高明,但是你怎么知道这两尊佛爷不是用之前三天观察用什么手段最有效呢,‘因材施教’没有最高明的手段,达到目的就好……顺带着把牢里的警卫都吓得尿了裤子……”说着掏出了香烟衔在口中,后两句话说得含混不清,然后四下环视。

“找什么?”

“烟缸。”

“阿诚不抽烟。”

明楼话音刚落,王天风就从一边的窗台上拿着一个小小的水晶睡莲状烟缸转了过来,说:“不抽烟还用烟缸,看来你不了解他。”一路上没空抽烟,好容易抽到嘴里,王天风狠狠吸了两口,然后才没头没尾地说:“今晚尘埃落定,连带着她杀了那边接头人的凶杀罪,一起算。”

“寇荣的手下跟你说具体抓捕地点了?”

“这种事谁能确定,他只说‘烟缸’常在香榭丽舍大街活动,就要看是咱们的运气好还是姓寇的运气好了。”王天风狠狠将手中的烟头按灭,手臂上的枪伤又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

空气静谧的片刻间,明诚端了长面包,两杯咖啡,两盘浓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放在一边的小餐桌上。

明楼和王天风走了过去分两端坐下之后,王天风伸手去接明诚托盘中靠自己一侧的咖啡,手还没触到就被端走放在了明楼的面前,他顿生狐疑,抬眼看明诚一直微笑的脸,明楼瞥了王天风一眼,似无意之间说:“我是喝惯了不加糖的咖啡,阿诚怕你嫌苦,肯定是给你多加了奶。”见王天风没说话,低下头开始吃饭,就对一边站着的明诚说:“坐下来一起吃吧。”

明诚恭顺道:“不了,我和同学约了要一起吃饭,晚上还有课,下了课还要去给花店送花茶的新配方。”

明楼挑了眉,说:“真这么辛苦啊。”

还没待明诚接话,一边专心吃饭的王天风就抬了头:“自食其力多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明大少爷一样做资本主义的蛀虫?”

听到“资本主义”四个字时,明诚低垂的眼角不经意滑过王天风的脸,可王天风又把脸埋进了汤盘中,不给人看他神色的机会。阿诚笑了笑,说:“先生的精力都用来做学问了,我只是东一头西一头的瞎忙,算不得什么。客房已经收拾好了,先生和王先生旅途劳顿,早些休息,今晚我回来的会很晚,不用等门。”

明楼目光落在他的侧脸,长而浓密的眼睫微微下垂,将黑眼睛半遮半掩在其后,引人入胜……

长身玉立的身影轻巧出门,带起门前风铃一阵轻盈。

王天风望着明诚的背影,说:“大好青年,真要赞美你们明家的风水。”

明楼内心微微得意,表面不动声色:“我们明家养花养牡丹,养草是兰草。”

“我在他身上读出了点别的味道。”王天风眯着眼睛思考的时候像一只将老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猫,狡黠而残忍。

明楼心中一沉,冷言道:“我家孩子不涉足政治。”

“哦。”

“你到底想说什么。”明楼用深眸盯着疯子有些灰白的脸,捕捉着可能出现的丝缕信息。

“他可不像仆人,温顺但不谦卑。”

明楼说:“没人把他当仆人。”

“那当什么?”王天风不识时务地问。

明楼瞪了他一眼,杯子在桌面上狠狠一磕:“当弟弟!”

王天风被吼得莫名其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窗边一株开得正盛的茶花,目色如锋似箭。

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明楼忍无可忍,在椅子中坐直了身体,拿出了教训人的架势:“安静吃饭会死啊?”

“文化人骂人了,”王天风委屈地扬了扬手,“这回我可没说话。”

“想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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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想看的没看到……

咋微微有点双毒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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