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2019新春楼诚联文】在那遥远的地方

 【狸子楼诚及衍生目录】

谭赵&凌李

又名:番茄牛尾锅。

又又名:那些年谭老板尬过的情话。

 

 ====================

 

李熏然家楼上空置了两年的房子搬来了新住户,这是周日早上一阵钻破头皮的电钻声告诉他的。

小刑警揉着一脑袋睡得横七竖八的卷毛,呆滞了一分钟才从梦里没吃到流沙包的怅然若失中缓过神。眼见着来之不易的休息日懒觉泡汤,李熏然没什么起床气,自从当上了刑警,他已经习惯了在各种时间被电话吵醒,人命关天,每一件都比睡觉重要一万倍。

楼上的门大敞四开,间歇性传出的电钻声更清晰了,李熏然牙齿跟着打颤。

探头进去,一个瘦长的背影踩着凳子认真地往白墙上钻孔,几个还没拆封的相框立在墙边,屋子中央的空地上纸箱层层堆叠。

“你……”

李熏然望着那个漂亮的后脑勺,略有迟疑。

漂亮后脑勺的主人转过头来,脸绝对配得上拥有一个漂亮的后脑勺,看到门口抻长了脖子顶着一头卷毛的脑袋,浓眉微微上挑,给了他一个招摇的wink。

“你好呀!”

“你坏!”

李熏然斩钉截铁。

 

他们认识,太认识了,相见恨早的那种。

李熏然入托的时候是班级里最小的孩子,爸妈都是人民公仆,一个过得暗无天日,一个过得黑白颠倒。幼儿园园长受党教育多年,体恤人民公仆辛苦,特批年龄不足的他入园,入园的头一年都是老师阿姨你抱一把她抱一把。

儿童都依赖妈妈,李家每天早上起来像打仗。

头一年是天天早上干嚎,李熏然坐在自行车后座铁架子焊的儿童椅里一路吭吭唧唧“我不去幼儿园,我不去幼儿园”。

第二年人长大心眼儿也长了,每天早上都有不去幼儿园的充分理由。

李妈妈铁面无私,从来没有让小鬼头奸计得逞。反抗从未奏效,没什么劲头的李熏然早间节目日渐匮乏,演戏也应付了事。李妈妈没有发觉是从哪一天开始,李熏然突然转了性,对去幼儿园充满了动力。

季节交替,天冷加衣。李妈妈唯恐她儿子在第一场寒风中小花小草一样凋零死去,可被裹成了粽子的李熏然还是感冒了,小脸烧得通红。

李妈妈请了假准备好好陪儿子一天。

李熏然自己爬起床,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往身上穿衣服。

我要去幼儿园。

怕不是烧糊涂了?李妈妈把儿子抱在怀里说今天不去幼儿园。

我要去幼儿园,让我看平平一眼,我要看平平。

何其悲壮!

赵启平父母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海外留学人员,小孩儿三岁才回国定居。他讨厌理发,头发长到齐肩,赵妈妈漂亮时尚,给他烫了当时最流行的羊毛卷,粉雕玉砌的洋娃娃一样。小男孩没一刻消停,经常疯玩的满头大汗,头发遮了眼睛就胡乱往后脑勺一捋,后来赵妈妈在他头顶梳了个小辫子,赵启平终于可以不同头发战斗专心玩耍。赵启平很早就有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在乎在一群寸头男娃里特立独行。

寒风凛冽中,李熏然拖着两道清鼻涕悲壮地目送扎了个冲天辫背着柠檬黄小书包的赵启平一溜烟钻进了幼儿园。

小孩儿的感情坚固又脆弱,一天不见,平平就有可能和别人好。

李熏然人生第一次忧心忡忡。

他们两家住的很近,李妈妈带大病初愈的儿子在楼下玩的时候碰到小赵启平。

赵启平比李熏然大一岁,个子也高了半头。受了儒雅高级知识分子的父亲影响,小男孩儿挺会照顾人,大方地将亲戚朋友送的外国玩具拿出来和李熏然分享,追逐跑闹的时候也不用全力,每次都是堪堪让李熏然抓不到又不至于摔倒。

玩了一会儿,赵妈妈在阳台上喊他回家吃饭。

赵启平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挥挥小手和李熏然再见,哒哒哒往家里跑。

李熏然跟在身后恋恋不舍,小手拉住赵启平的衣角,跑得急了差点摔倒,嘴里还念叨着:平平,平平。

一瘪嘴就要哭。

赵启平停下来,满脸为难,大模大样地摸摸李熏然的头,认真地解释:“我妈妈做饭可难吃,我一点儿也不愿意吃,我爸爸也不愿意吃,等我长大了学会做饭就做给你吃,真的,我妈妈做饭可难吃了……”

话音未落,赵爸爸从阳台探出头。

“你不吃不要连累我!”

 

事实证明,赵启平在做饭这件事上的天赋完全遗传于母系。

当他发现当了两次小白鼠之后,一向不忌口的李熏然开始有意回避自己的目光时,赵启平在自己众多可能隐藏的天赋技能里偷偷把“烹饪”划掉,他可不想刚到青春期的李熏然先于他们的友谊夭折。

认识太久了,友谊可能会冬眠,但绝不会死亡,即使再久的时间不见,一旦两个人相遇温度就又回到和风煦日。

赵启平的行李不多,体积和重量最大的是几大箱医学书,等一切收拾停当,李熏然往沙发里一倒,瘪着的肚子终于想起抗议。

赵启平让李熏然回家等着,自己穿了外衣出门。李熏然以为他要打包外卖回来,谁知一个小时左右,李熏然已经奄奄一息,他却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出现在了门口。

要报答还是要报复?李熏然心有余悸,站在厨房门口探着脑袋盯着赵启平的一举一动,还不忘重申他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当年你那本色情杂志可是我替你顶罪的。”

“你妈打人没有我妈疼啊。”

“我屁股肿了一个星期!坐都坐不下!”

“我也没想到是你爸百忙之中抽空亲自教育你啊……”想起李熏然哭得鼻涕一大把还嘴硬着不肯出卖队友的高尚情操,赵启平深感动容,把手中的菜刀往砧板上一拍,“之后我请你吃了一个月牛肉拉面,你不也吃得挺开心吗!”

外科医生的手让赵启平在处理牛骨时游刃有余。一斤牛尾骨洗净,冷水入锅,加入姜片和少许料酒焯水洗净。又用热水加入香料烧开,撇去浮沫,转小火慢炖。

香料加了一大把,红的,绿的,黄的,白的,平日里只会煮面,加个鸡蛋都要煮飞的大男孩李熏然看得眼花缭乱,锅一开,蒸汽扑人,李熏然非常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番茄去皮切丁,香菇划了十字纹,洋葱丁和玉米切得一丝不苟。

赵启平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将就”这两个字,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极致,不接受“退而求其次”。

冷油热锅洋葱末炒香,番茄丁炒匀中火煮到糊状,与牛骨汤小火慢炖,转进涮锅。

李熏然觉得自己要饿死在一顿盛宴开餐前了。

蘸料是生抽小米椒香菜和醋,红粉色的鲜羊肉在滚开的番茄牛骨汤里打了个转,又转进了李熏然的肚子里。

“三岁看老”挺有道理,小饕餮胃口还是一样好。

赵启平开了一罐啤酒。李熏然吃了半饱,饿得丢了一半的魂儿才归了位,从赵启平手里抢过抽了半只的白沙。

他们聊起过往,编年体的话题从彼此的交集聊起,再分享那些年无缘共度的时光。

赵启平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跳过两次级,一路顺风顺水博士毕业进了一家三甲医院,若无大风大浪再过几年,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

那样的人生该多无趣,一马平川,站在此时此刻一眼看见自己人生尽头的模样。

那就不是赵启平了。

工作的第三年,他报名了对外援助医疗队。

“这些年我到过很多地方,有些之前连名字也没听过。说实话如果不是亲自走过,很难想象世界并不都是你生活的地方这样。”

“我支援的地方在非洲东侧莫桑比克海峡北入口处的一个小岛的医院里。没有鲜明的四季,刮起北风是又热又湿的雨季,旱季气候凉快,但是也会下雨。”

“在ICU,我曾经看见过一个病人的家属对着昏暗的灯光和满头白发的病人吃力地念着一本古兰经,一脸的虔诚,用尽他毕生的真诚想把床上的老者唤醒。但是那里没有CT,没法进行进一步的诊疗,对脑血管的意外只能用静脉注射一些解痉药物。患者的家属把希望寄托于信仰的力量,患者的弟弟每日虔诚地在哥哥病床前祈祷。”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未如此期望信仰显出他的神迹。

“生死见过太多,其他所有都不是大事了。”

赵启平清高而浪漫,是切合实际的理想主义者。他把一切身外之物都留在了当地,背着一个绘满复杂花纹的金贝鼓回了国。

赵启平兴致勃勃,捧着鼓,盘腿坐在烟灰色的长毛地毯上,指尖在紧绷的鼓面上跳跃,清脆的鼓点像雨滴崩落。

他喜欢李熏然眼里可以燎原的希望和赤子一般的执着。

李熏然是绝对的现实主义者,中人之姿,中规中矩,普通到和芸芸众生拥有了一张面孔,却长了一双同普罗大众不一样的眼睛。他看不到利益得失,只有黑白对错。别人看到的是赵启平放弃优厚待遇自讨苦吃甚至要冒生命危险,或者是小赵医生人小鬼大知道“载誉归来”后仕途肯定一帆风顺,履历簿上金灿灿地又加了一笔。在李熏然看来,刑警就要惩恶扬善,无论侦查员还是总队长,医生就要救死扶伤,有百万的先进仪器或是赤手空拳都该如此。

赵启平爱死他的纯粹,自己放浪形骸爱自由,天涯海角总算还有个李熏然,自己就不是在太平洋唱着孤独旋律的座头鲸。

李熏然躲开了伸过来揉他脑袋的手。

“你还没说厨艺怎么就突飞猛进?”

 

从非洲回来休整了半年,“喜欢折腾”的赵启平又跟着援藏队伍进藏。

根据组织上的相关要求,赵启平所在的医疗队必须在海拔4300米严峻的生存环境在岗坚守一个月,然后才可以回到拉萨指挥部休整。满负荷24小时的工作安排,已经让人身心疲惫了,150mmHg的高压,100次/min的心率成了标配。

回到拉萨的那天,一如既往地日光高悬。

赵启平从小精力旺盛,还没喘口气就背着他从非洲带回来的唯一家当手鼓出了门。

在大昭寺广场上晒太阳,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白墙金顶,经筒轮转间人就在滚滚的红尘间走了一趟。

这是一片太容易让人感动的土地,离天太近,离自己太远。

夜晚将近的时候赵启平有意让自己在叠叠的深巷里迷了路,因缘牵着他的脚步走进了一家酒吧。

寥寥数人,背包客在角落闲谈,一个邋遢的中年人在吧台买醉。

赵启平要了一杯白水坐在昏暗灯光的尽头,听着怀抱吉他的长发歌者自弹自唱。从没听过的调子,是原创,不算好听,换一个低海拔的二三线城市恐怕要被轰下台去,在一个满天星斗却又过分寂寥的夜里却再恰当不过。不知道是高原还是高原反应让赵启平格外包容,甚至有点感动。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高原的夏夜气温没那么友好,他穿着单薄坐在同样阴暗的角落里,像是潜藏在夜幕中的群山,只有一个奇峻宏伟的影子,烟头橘色的光忽明忽暗。昏暗的光让赵启平视力惊人,甚至连男人掸烟灰时优雅从容的手指都看的一清二楚。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赵启平看过去的时候,男人就在凝望着他,深邃得眸子像是两汪深潭。

赵启平目光毫不躲闪地回望,下颌微微扬起,像一匹永不会被驯服的年轻骏马,鬃毛在风中招摇,炫耀着他的美貌与骄傲。

 

再见男人是在三天的午后。

自治区人民医院的门前,领队和院长就医疗体制改革等问题进行深切交谈,并就彼此感兴趣话题交换了意见,旁边数名医护人员频频点头。

赵启平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远远走开,到靠近路边的树下抽烟。

一辆越野车停在了辅道上,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手肘撑着车窗,向他抿唇微笑,优雅从容得像是看着他们家后院种的玫瑰花。

“留个电话吧,有空一起吃个饭。”

男人走过来说。

赵启平望了他一眼,懒散地伸出手去握住男人友好又宽厚的手掌转了个方向,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圆珠笔,刷刷点点在男人虎口处写下一串号码。

落笔的同时传来了领队的呼唤。

11位的电话码号只有前八位和年轻人挺拔倔强的背影。

 

指挥部休整假期的倒数第二个傍晚,赵启平在一家酒吧里喝酒,青稞酒喝的太多又倒了一杯加冰块的清水,下肚之后格外兴奋,抱着金贝鼓跳到吧台上。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高原低氧不适合剧烈运动,这是常识,赵启平晕晕乎乎以为那是酒精在作用,眼前人影摇晃,像是谁的手打翻了轮回沙漏。

再略微清醒已经站在了寂静的街上,来自雪线上的风里夹杂着细碎的雨滴,落在皮肤上冷湿的一片。

手机在口袋里吵得惊天动地。

“喂,你好,我叫谭宗明。”

赵启平很奇怪,他不认识这个名字,却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只听过一次的声音。

怪人,这不是搭讪的惯用套路。

很多事情都太难解释清楚,就像他明明在男人进入酒吧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却还要仿若不知。

也许他就是在等一个电话。

一阵清风冷雨,赵启平打了个寒战,转过头看着他身后握着手机的男人。

“我的运气还不错。”

“拉萨夜晚居然也会下雨……”赵启平答非所问。

“虽然被叫做日光城,可年降雨量大于400毫米实在不算干旱。拉萨处在拉萨河谷地,高原昼夜温差大,山地空气比谷底先变冷,空气变冷,密度变大了,逐渐下降。高海拔处的空气下降到低海拔的河谷地区上空,河谷地区的暖湿空气密度小、重量轻,开始上升。冷暖空气相遇水蒸汽凝结成了水滴,积少成多,于是有了雨。”

赵启平乜斜着看他,嘴角挂着笑。

谭宗明好脾气,手里拿着的外套倒更像是提他准备的。

“你可真够野的。”

谭宗明也是个自来熟,第一次见面紧盯着人,第二次要电话,第三次语气成了相识已久。赵启平就当是夸他了,毕竟赤手空拳敢和两个将近两米、意图不轨的维京海盗后裔打架,还没吃亏就值得赞赏一番。

“不怕造成恶劣的国际影响啊?”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谭宗明笑了两声,不是客套应付,是真的被他逗笑了。

赵启平真的好看,纤细而坚韧,眼睛比天上的繁星还亮,打着手鼓慵懒地唱着歌,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治病救人的手也打人,两个北欧醉鬼的打不算白挨。

“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谭宗明说。

天黑成了一块墨色的绸,银色的闪电在云中穿梭。

温暖的水流,那点酒气顺着毛孔蒸发,赵启平的脸还是很红。

从浴室出来的赵启平在厨房里看到谭宗明忙碌的背影略有诧异。那一天,夜色很深,远处山脉里穿梭的银龙将半边天空照得忽明忽暗,天边传来滚滚的雷声,像是格萨尔王隆隆的战马整装冲锋。

赵启平坐在沙发里低头处理拳头上打人受的几处伤时,谭宗明端了热气腾腾的番茄牛骨锅出来,碗筷洗净往赵启平手里一塞。

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的赵启平懵了半分钟,被热气蒸得水汪汪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对面的人。

谭宗明说:“外面天气冷,吃点热的最合适,你是医生该知道在这儿感冒可是件麻烦事。”

赵启平讷讷地动了筷子。

谭宗明又说:“吃吧,吃了我的饭,不替我放三年牛就走不了了。”

至于那一天到底是谁先吻谁,赵启平不记得了。

一场最接近天的邂逅和一锅好吃的番茄牛尾火锅,他该记得。可邂逅就是邂逅,偶然的,短暂的,不期而遇的。

他们亲吻着滚进柔软的床铺,借天边的滚雷掩盖掉彼此的心跳。

一个坚硬的物体硌到了赵启平的腰,他伸手将东西拖出来,是一本书,一个人的朝圣,莫名地合乎时宜又不合时宜。

书里飘出了一张七寸的照片。

谭宗明眸心的火光如同油尽的枯灯,垂死挣扎地搏命一闪。

赵启平笑了,那点青稞酒最后的威力就是让他笑得很大声,笑声戛然,雨停了,雷也不滚了,世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黑夜将尽的时候,沉默被打破。

“陪我走走吧。”

赵启平话音刚落,谭宗明毫不犹豫地拉人下楼,把他裹在冲锋衣塞进了高大威武的越野车。

车向着一个方向行驶,出了拉萨城。

“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清冷的凌晨让副驾驶上的赵启平脸上没什么血色。

车沿着高速一路南行,从黑暗到黎明。赵启平窝在宽大的冲锋衣里昏昏欲睡,完全没了酒吧里载歌载舞又挥拳头和人打架的威风样。

“你不怕我是坏人?”

赵启平懒散地抬起眼睛,给了驾驶员一双乌黑不见底的眼珠。

谭宗明悻悻,他在说:别啊,说得您好像不是坏人似的。他能想象赵启平说这话时阴阳怪气的刻薄样。

那一天的羊卓雍措美到了极致,之后赵启平再翻找那些关于圣湖的照片,再也没见到那天一样的美景,天是湛青色的,湖与天同色,像是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静卧在草地,走到极近才能隐约看到因风而起的点点涟漪。

虔诚的藏民磕着长头绕湖,祈祷羊卓雍措大湖主多杰盖吉佐的保佑。

赵启平从过长的衣服袖子中露出手指,拾了一块石头堆放在尼玛堆上,绕着顺时针走了三圈。

神圣的羊卓雍措大湖主多杰盖吉佐能够帮助人们寻找活佛的转世灵童。

或许真的有轮回,或是命中注定,这一生会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在千万世的轮回中,什么人曾经匆匆一面又错过了,如果要再次重逢要去什么时间和空间的十字路口等候。

神奇的土地上什么都会发生,再想起的时候,像是凉水兜头,被过了期的孟婆汤冲个七七八八的前世的记忆模模糊糊,恍若隔世。

 

半年后赵启平回了故乡,循规蹈矩地生活,一幕幕往事成了架在相册里的照片,只有番茄牛尾锅的记忆是鲜活的。记忆是个鬼祟的东西,开始下意识地篡改,告诉自己那是某家饭店的风味或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美味。

直到某个潮湿而干净的傍晚,赵启平下了班站在医院门口的树下划着手机抽烟。

一辆鲜红色的法拉利停在了他面前,男人手肘撑着车窗,一双深邃的眸子含着笑。

赵启平不动声色地守着垃圾桶抽完了半支烟。

“真巧啊。”赵启平说。

“一点也不巧,我找了你四个月。你把手机号换了。”

赵启平摊了摊手。

“留个电话吧,有空一起吃个饭。”

谭宗明对着赵启平的背影说。

高挑清瘦的背影微微怔了怔,回过头,是一个极好看的侧影,英俊而极富正义感,担得起任何一个褒义词,他和该是个年少有为的杏林圣手。

赵启平转回头,握住谭宗明向他伸出的手,抽出上衣口袋里的笔在他虎口处写下缺了后四位的电话号码。

谭宗明垂眼匆匆一瞥,反手握住了赵启平,一眼不错地望着他一笑。

“那时的赵启平千里挑一,现在的赵启平万里挑一。”

 

 

赵启平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鼓面,鼓声猎猎有金属音。吃饱了的李熏然眼皮越抬越浅,眼看着要一头栽倒在了沙发里。

“那你跑什么?”亏他还惦记着赵启平的心事。

跑什么呢?

他对自己说“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但是后面还有一句“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不是吗。那个暴雨惊雷的夜晚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可能他和谭宗明就真成了一场艳遇一场邂逅,可偏不是,那张照片好巧不巧掉了出来。

他看到照片上一张和他同样年轻的脸。

不在意是假的。他再“爱自由”也不可能和一个带着对方照片“一个人朝圣”的人,致命邂逅、抵死缠绵。

谭宗明叫那位“一个年轻的朋友”。

他说门当户对的那位喜欢了他好多年。可这世上太多的求不得,那位知道爱无果之后带着赌气和谭宗明的照片毅然踏上了进藏自驾之旅。途中遇到雪崩,缺少自救经验体力也不佳,被困在车里三天两夜,好在运气不算坏到极点,被救了出来时候还剩一口气,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痊愈了突然就大彻大悟,将谭宗明的照片还了他。可喜欢了这么久还是心有不甘,央着谭宗明无论如何带着他的照片进一次藏,他们这就算扯平了。

“解释这些干什么呢?”嘴角是赵启平惯用的笑。

“现在我倒要感谢那位小朋友了,不然我怎么会相信这世上确实有奇迹存在。”谭宗明说。

世界上总有一片神奇的土地会和某个人起奇妙的化学反应,也许命运就此改变。

李熏然揉了揉眼睛,认真想了想,对赵启平说:“我吃得挺饱,就不用喂我狗粮了。”

 

 

谭宗明把两块方糖放在盘子里。

“这是我,这是你,世界这么大,西藏这么大,我们就能相遇,命运安排的你说神不神奇?”

噗通——两声,方糖先后跌进了咖啡杯。

赵启平抱着手臂笑看着,抬抬下巴:“喏,淹死了。”

“这叫坠入爱河。”银匙在棕色的波浪里搅了搅,谭宗明面不改色:“融为一体了。”

他盯着赵启平的脸看了半分钟,略显尴尬。

“启平,如果你觉得这样的表白方式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种。”

赵启平盒盒地笑,勺子从桌上滑落在地。

谭宗明弯腰去捡,那一节雪白的脚腕在眼前晃来晃去。勺子没拾,脚腕被握在手心里。

赵启平哎呦一声,眼波流转,佯怒瞪了人一眼。

很快,他便凶不起来也狠不起来了,赤条条被人按在身下高一声低一声,叫得谭宗明头皮发麻。

动情的赵启平面颊绯红,灿若桃李,春风一度,胜却无数。

“我这样剖白自己你可还喜欢?”谭宗明的嘴唇贴着他浑圆的肩头摩挲。

“勉勉强强……”赵启平的声音绵得像猫。

“那我再接再厉?”

“玄奘取经还要八十一难。”

“太难了。”谭宗明贴着他,改亲为咬。“我要分行李,吃师父。”

赵启平翻过身来,双臂揽着他的颈项,说话声音都是懒洋洋的。

“现在送我去极乐世界吧……”

 

 

正月十五,刚从一场会议中脱身的谭宗明赶来接上下了手术的赵启平。等信号灯的功夫,他伸手搭在赵启平的膝头,隔着牛仔裤摸到膝盖。

“你这工作太辛苦,一站就几个小时。”

“救死扶伤啊。”

“在你光辉的形象照耀下我无时无刻不自惭形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时候我不得不想,我做医生是不是为了弥补你做奸商资本家欠下的血汗债。”

谭宗明一笑:“那我今天晚上得好好报答你。”

在滨江路的人群中仰着头看完一场烟火表演。

硫磺的味道还没散去,谭宗明转头对赵启平说:“相对于漫长岁月来讲人生很短暂。”

“你还不算老。”

“这么短暂的人生一旦爱上一个人,要变心也不大容易。”

赵启平不置可否,嘴角噙着笑。

“你知道吗?遇到你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可恶又可爱的人,明明你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我就已经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建立一段稳固而长久的关系……”

“说人话。”

“我爱你。”

 

 

PS.

骨科住院部护士长是一位热心的大姐,人生最大爱好就是给楼层里各位单身男女介绍对象。“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使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约等于建了十座庙。再加上救死扶伤造的浮屠,护士长自己扛起了十个工程队。

骨科黄金单身汉赵启平成了护士长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启平不堪其扰,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已经有爱人了。”

脑海里又闪现了情人节时带着李熏然一起出去吃饭谭宗明幽怨的脸。

启平,你不觉得咱们三个像一家三口吗?

“呃,不过,我有一个朋友还是单身。”

护士长嗅到了生意的味道:“啊?你朋友啊?”

赵启平:“从小一起长大。”

护士长:“青梅竹马啊?”

赵启平:“……”

护士长对在另一家医院当医生的老公说:“唉,我们科室赵医生有个朋友还没有处朋友诶,赵医生的朋友长相人品还用说?当警察怎么了?我看当警察挺好的呀!”

护士长的老公刘医生吃午饭时对同事抱怨:“我老婆又开她的副业了。”

刘医生的同事梁医生聚会时对肝胆外科韦主任说:“现在小姑娘可不能当警察啊!我知道个警花快三十了还没找到男朋友啊!警花!你说漂亮不?”

李睿对韦天舒说:“凌院已经一年没休了,再这么拼可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韦天舒:“离婚三年他也该成个家了。诶?要不咱们给他安排个相亲吧!瞒着他啊,见了面聊一聊说不定就成了!”

李睿:“说实话,咱们当医生的没时间陪人家,院座压力又这么大,谁能愿意啊。”

韦天舒:“警察啊!人民公仆能不理解白衣天使吗!”

六度空间理论说: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五个中间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

我应该是联文的封箱了……

每次一发完都写的很长……

大家元宵节快乐!


  【狸子楼诚及衍生目录】


评论(73)
热度(287)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小狸子~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