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衍生】一晌贪欢(48)

什么爱 不说 就已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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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是个大浴缸。

这是曲和说的。

再一次听到“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这个词时,曲和从电视机前转过头,眼睛里映着九月的浩繁星空。

窗外是明媚的秋色,电视里依然是白雪皑皑。

曲和爱极了南北两极,每逢电视里相关的纪录片总是要完整看完,或者说是爱极了冰雪,以至于连带着终年有白雪覆盖的有第三极之称的珠穆朗玛峰也得到了小家伙的青睐。

谭宗明从小奸商秉性初露,凡事总是实利主义,中学时期把精力都用在了考试科目,对于地理课这种旁科副业眼睛一闭一睁一节课就过去了。

赤道黄道南北回归线,谭宗明一脸茫然,好学上进的曲同学只能自力更生,周末钻了一次省图书馆之后回来一脸兴奋地拉着谭宗明讲课。

西伯利亚是个大浴缸,来自北极的冷空气在里面聚集,当冷空气越聚越多,浴缸盛不下,冷空气就要越过高山峻岭,南下的冷空气成了寒流,遇到南方的暖湿空气变成了雨雪落了下来。

讲述者追求声情并茂的5D效果,说着寒流还要撑在谭宗明的腿上对着他的脸呼呼吹气,凉飕飕的柔风细雨还带着草莓雪糕的味道。

合着我们在这儿故作浪漫地淋雨、赏雪都是西伯利亚人民的洗澡水。

谭宗明喜欢逗他笑,趁着曲和盒盒笑个不停,探过头去在他凉冰冰的小嘴唇上浅浅啄了一口。

他是春光,是人间最美的四月,是四月里盛开的芬芳,是芬芳里酿出的蜜糖,自比寒流毫无说服力。

时至当时,谭宗明还是一棵生在一片春光大好中的树,不曾识得寒流凛冽。

 

一月末的时候寒流侵袭了海洲,江心最激的水流日渐狭窄,终于在一天薄雾迷蒙的清晨封冻。气温直降,天上压着厚重的铅云,仿佛抬抬脚尖伸手就能攥下一团含了潮湿的冷,却硬是僵持着不飘半点雪花,干冷的风要刮下皮肤上的最后一点儿温存,电视里循环播放着寒潮蓝色预警。

一夜之间医院里骤然多了许多就诊病患,正赶上赵启平的门诊日,一忙起来竟然转眼就到了下午四点半。

中午饭还没吃的赵医生饥肠辘辘,抬手看了看时间,又站起身在诊室里转了两圈。

饥馑使人胃酸,忙时不察觉,诊室一空也觉出腹中空空如也。

 

气度不凡的谭先生显然不是小赵医生三言两语能吓唬走的,等到第二个门诊日的时候谭先生“如约而至”,进门向着面无表情的小赵医生微笑之后就径直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没骚扰也也不是医闹,医院虽然不算是敞开大门做生意,却总不至于把人往外赶,赵医生不动声色地唤了下一号。

一连四周的门诊日,谭宗明不厌其烦地排队等候,手里拿着黄牛党的高价门诊号.一本薄薄的病历簿根本载不下他的耐心等待,明知看似光明的尽头可能根本是一场虚无,可除了等待,又别无他法,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

在干净到容不下尘埃和言语的诊室里,对坐的人隔着一方沉默的空气。

赵启平选择性地无视对面坐着的男人,他低头认真地在本子上写字,不用抬头也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抬起头,都会看到一双炙热的眼睛,时而还要流露出茫然若失的神情。

男人执着而守信,即使这样的注视算是骚扰,这样的骚扰也从来不会长于五分钟,他会在悄无声息间地离开,走时连掩上诊室门的动作也很小心。

每周两次的门诊日,一连四周,谭先生即守时又虔诚,眼见关于赵医生魅力男女通吃的传言就要以骨科门诊为中心成辐射状传播。

第五周的门诊日英俊沉稳、能给分诊台小护士留下深刻印象的谭先生“爽约”了。

“持之以恒”和“知难而退”都是不错的品质。

赵医生想。

阴天使人情绪低落。

赵医生又想。

他在诊室里动作缓慢地整理文件,坐在椅子里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又是空坐了半小时。

饥肠辘辘的赵医生终于走出诊室的时候,他就又看到了“锲而不舍”的谭先生。

谭先生穿了一件看似低调实则却价格不菲的黑色厚呢大衣,高大的身躯坐在一排排空荡荡的蓝色铁艺座椅中间格外明显,他的目光没有看向诊室这边,只是望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神情看上去并不像是在等人,反而像是专门为了来医院的骨科3诊室门口看窗外一场永远也不会落下来的雪。

谭先生年纪不轻,按照世俗的说法叫做看上去已经成家立业。

他的侧脸很好看,是亚洲人不多见的深邃线条,眼角细微的纹路和鬓角稍有几根可见的白发都没有让他的这种看见的好看打折,反而多了几分年龄增长和阅历积累带来的沉淀感。

赵启平双手放在白大褂的两个口袋里,站在他面前歪头看他,等他终于发觉了眼前站着的人时,又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谭宗明的目光顺着那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看上去,面前的人逆着医院毫无温度的白炽灯站着,脸上五官的轮廓深刻而清晰。

“号贩子给警察抓起来了。”谭宗明忽然解释,语气里透露着深深的惋惜之情。

本来站得挺严肃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过头来,讥诮的语气和嘴角的笑一同出现的时候,小赵医生甜里带着辛辣:“怎么没把你也抓起来?买号和卖号应该同罪,尤其是没病找病泡病号的那种。”

“泡病号确实不道德,泡医生总不犯法。”

赵启平盯着眼前这张脸看了许久,像是要看出这张一本正经的脸到底是怎么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谭宗明表情淡然,看着他微笑,说:

“也要排队挂号,是吗?”

被问的人神情不改,嘴角的弧度像是一个不那么友好的冷笑。

没有得到回答的谭先生不以为意,将手里一直拿着的蛋糕盒子递到赵启平面前。

价格让人望而却步的A牌子水果蛋糕在快消品充斥的现如今每日限量出售,每天50个与饥饿营销无关,而是老板说每天只能亲手做50个,第51个就要变了味道。

气节和情调很符合小赵医生的胃口,却因为工作和生活方式实在不适合大清早在蛋糕店门口排队而无缘一试。盗版层出不穷,味道却始终不及原版万一,代购切块蛋糕的价格炒到了四位数,实在是海州的一道奇景。

海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某位副院长年轻时候参军三年,坚信部队只有拥有铁一样的纪律才能打胜仗,在职人员在公共区域吃东西、吸烟、衣着不整、随地吐痰、讲粗话……都是不允许的。管理条例写了几十页,条条铁律,触犯轻者罚款重则开除。

第一口尝到蛋糕的时候,谭宗明确定他的神情是“欣喜”和“满足”的,尤其是经过一天压力和疲惫的双重侵蚀下,已经快十小时粒米未进的赵医生几乎热泪盈眶。

“又是找黄牛买的?”

赵启平实在不怀疑面前的男人一掷千金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本事。

“蛋糕店的主人是我的一个朋友,我说我想要一块海州市最好吃的草莓蛋糕,他说他的草莓蛋糕就是海州市最好吃的草莓蛋糕,再骄傲一点说是全国最好吃的草莓蛋糕也可以。”

半倚着窗台站着的人点了一根烟,说话的时候脸在苍白的浓雾中若隐若现。

赵启平微微仰起头看着他,说:“谢谢你的全国最好吃的草莓蛋糕。”

他终于不再称呼自己为“您”了。谭宗明嘴角弯了弯,不确定对方能否看到自己的笑容。

消防通道里偷偷吃蛋糕的赵医生没了半点干练的精英模样,头顶昏暗的灯光映出一个坐在台阶上清瘦的身影,某一层消防门响起的时候都要警惕地停下动作竖耳倾听,直到确定安全才又继续咀嚼。

他的吃相不怎么优雅——医院的消防通道又实在不是个适合优雅的地方——对待食物却是十分的认真,吃起东西时更像是个大一些的男孩儿,眼里总会流露欢喜出来。

“你们后勤的领导就不能在消防通道里换个照度高一点的灯吗?”

“他是故意的,知道大家都喜欢在消防通道里偷偷抽烟,他也喜欢,于是倾听群众心声,故意把消防通道里的灯调暗了,暗了才有做坏事的感觉。”

窗外下午六点的冬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赵医生走到窗边很自然地从谭宗明的烟盒里分了一支烟。

“你很喜欢做‘坏事’吗?”

一片介于幽蓝和苍白的晦暗不清中,赵启平看人的眼睛依然是精亮的,像是藏住了许久不见的一片星空。

小赵医生挑着眉毛,神情有些玩味。

“我的意思是……你抽了很多年烟了吗?”

这样的解释即不风情,也没有任何必要,久经欢场的谭宗明觉得自己的表现像极了一个初出茅庐的纯情土鳖,几乎倒退回自己十五六岁的水平。可他又不想表现得像个“吃快餐”的小开,左手捧着鲜花,右手握着现金,买定离手的一夜欢愉,更不希望眼前的人是那盘香喷喷唾手可得的“快餐”。

年过不惑,商海中浮沉的人精谭宗明有一双透彻的眼睛,他看着他,眼神里还带着过往的深情,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不争的事实:眼前的人再不是他怀里活泼青涩的小少年,小赵医生多情而大胆,眼波流转之间全是风情。一旦想到要把他们的关系定义成为一种“即食食品”,谭宗明潜意识和显意识都是拒绝的。

赵启平低头看了一眼指间的香烟:“很多年了。学生时代的叛逆期,学业最沉重、生活最压抑的时候总要给自己找一些排解的渠道,后来上瘾了就戒不掉了。”

他再一次感谢了他的草莓蛋糕,转身走到消防通道的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面带淡薄的微笑:

“叛逆期不止那几年,不是吗?”

“科学研究表明?”

“赵医生说的。”

天依旧是阴沉沉地压在高楼的女儿墙上,干冷的空气摇晃着已经被冬天剥光了生气的树枝。

“浴缸满了。”面对着窗户站着的人自言自语。

厚重的金属防火门重重地阖上,没有丝毫犹豫。

谭宗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面前的窗户上登时浮现了小小的一团模糊,又很快地散开。

不知道是哪一丝风先从铅云里摇下了第一片雪花,接二连三地雪花洋洋洒洒,于是压抑了快小半个月的海州下起了那一年最大的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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