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衍生】一晌贪欢(40)

人生风景在游走

每当孤独我回首

你的爱总在不远地方等着我

 ==========================

 

那一年的海洲下了太多场雨。

记忆泡在雨水里发了白,于悄无声息间长出了细微的菌丝,扎根汲取那些绵绵无尽的回忆,岁月流逝生发了两片柔弱的叶,继而开出些雪白细腻的小花。在最广袤无垠的崇山峻岭之间,风入松林,健硕斑斓的猛虎踏月而来,小心翼翼不踏破哪怕一丝潮湿逼仄中孕育的青苔。他在树下静卧,吸嗅花瓣里细若游丝的蕊心,在天光乍破的时候再度孤身离去。

绵绵的雨幕似乎永远不会停息,虽然撑着伞,曲和的半个身子也早就湿透了,可他浑然不觉,眼睛一刻不错地盯着酒吧不断变换着颜色的门口,似怪兽的血盆大口,既然张开了就是要吃人的。

人人都以为平日里笑语盈盈、随和温顺的曲和是个任人摆布的软弱性子,连阅人无数的彭承也看走了眼。

坚韧者,风霜不可摧其志,刚毅者,雨露不可化其骨。

彭哥不能免俗地随了大众,总认为既然同性存在了亲密关系,相对弱势一方就必须是依附于强者,那经济、秉性便也都不能独立。可谁知这看似单薄懦弱的小孩儿骨子里最是执拗固执,服务生去劝了不成,连彭哥亲自去了也是碰壁。

“小孩儿,你回去吧,他是什么性格你也该清楚,属王八的,咬住了就不松口,软硬不吃的主儿,等他想明白了肯定会去找你。”

“要不你进去找他,有什么解不开的,找到他说清楚也就得了。”

曲和隔着从伞沿滴落的雨珠向彭哥笑了笑,他的好意被心领了,可小孩儿就那么固执地戳在原地,不进也不退。

得,一对儿属王八的,咬住了不松口,软硬不吃也传染?

彭哥手心里搓着一对儿“狮子头”,靠着酒吧门厅里巨大的石头雕塑站着。

下着大雨也阻不住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世间饮食男女来去匆匆。他的酒吧规模和花销在海洲数的上前几,于大千世界虽然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却能于方寸间窥得世间万象。

音乐嘈杂,人声鼎沸,繁华中只两个灵魂冷静而痛苦,一个在吧台边想醉醉不了,一个在雨里想醒醒不来。是赌也是博,无形的绳索在两人之间拉扯。
彭哥隐约窥得了其中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一点儿痕迹。

他所以为的强势的一方在感情里十足的自卑,从一开始就惧怕堕入情网,又逃无可逃地陷了进去,他害怕失去,害怕一切只是空欢喜,越是在乎越是畏首畏尾。

世上哪有真的“混不吝”,又哪有真的“不在乎”?

他所以为的弱势的一方却始终有自己的坚持与尊严,在向着谭宗明走了九十九步以后坚定地站在原地等着由对方给予回应,而不是一味的付出和迁就,酒吧门口挡住小孩儿的不是什么“未成年人禁止入内”,而是在爱情面前最后的一丝尊严。

旁观者清,有些事却是不容第三人置喙的。

彭哥恰如其分地保持着沉默。眼看着谭宗明昏招频出,眼看着眼前将是一幕再狗血尴尬不过的戏码。彭哥与曲和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最大的善意莫过于不让他在窘迫时有围观者。他坐回到吧台前谭宗明刚坐过的位置,喝了一杯泡了一片柠檬的冰水,又把杯子里的冰嚼碎。

谭宗明一手撑伞一手搂住女人的细腰,他上车的那刻雨最大,等车尾灯渐渐远去雨势随之式微。

曲和盲目地站着,不动也不走,像尊在潮湿阴暗墓园里长了青苔的石雕,眼见了各种悲欢,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了。

若真是长了一颗石头心就好了。

曲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在地铁口第一次看见谭宗明的场景,风从地铁和人海而来,细碎几不可见的雪花夹在风里。他光是在风雪里站着就已经耗尽了勇气。那天他手冻麻了,琴也拉得不好,人来人往,总有人投来关注的目光,可真正驻足的人只有一个。那人低头找烟的一个空档,曲和抬眼匆匆一瞥,又赶紧垂下了眼帘。

头发散乱,皮衣划破了手掌上沾着血迹,身上还有已经干了的泥土。看起来狼狈而落魄,神情却是凶巴巴的,很不好惹。

他想着,恍然间便忘了自己的处境,也没发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已经走近了。

几个成年男人制服一个半大的男孩儿又能费多大力气。

在人影全无半个的地下停车场,他们有恃无恐地放开了曲和,几个人把男孩儿围在汽车前。曲和衣着单薄在一场初秋的雨里着了凉,面色惨白,衬得眉目乌黑,两只圆眼睛盯着眼前的几个男人敌意中还夹杂着一丝惊恐。

一个寸头男人点了一根烟,喷了一口烟雾在曲和的脸上,少年屏息毫不回避地瞪他,寸头男人不怒反笑,蔑然用眼角看人。

“见你在门口站了半天,等到要等的人了吗?”

曲和环顾一周,确认了没机会逃走,反倒镇定下来,他站直了脊背,回话:

“我认识你们吗?”

寸头男人犹若没听到他的话,一双三角眼刮骨刀一般在眼前少年身上身下打量,男孩儿打着伞依然被淋了半透,气质穿着无一处不显出他年龄的稚嫩,连瞪人的眼神里都是初生野兽只有虚张声势的威胁。

他向着身后几个人戏谑地笑道:“看见没,money boy也不流行油头粉面,老板们都喜欢嫩的。”

他伸了手曲和没躲开,被在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登时婴儿肥未退净的脸上就红了一块。他的话曲和没全听懂,动作里亵玩的态度已经激怒了少年。曲和不软弱也绝不鲁莽,心下里自知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几个高大的成年人,无畏的以卵击石一点儿也不明智,只能把拳头紧紧握着。

板寸头不依不饶:“看你年纪不大,手段还真是高明,能搭上谭宗明不说,还……”少年目光精亮瞪着他,似乎已经在他话里捕捉到了什么信息,他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话锋一转:“看起来谭少爷也玩够了,你这么纠缠也不是办法,人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你到底要干什么?”

板寸头目光一寸一寸磔过曲和浑身上下,在他修长的手上停下。

“淮扬街竟出你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婊子,住着南京想着北京,无非是看着谁给的票子多。拉皮条的事儿我还真是没干过,我倒也不妨把话挑明了,趁着年轻,趁着那人还有胃口,见好就收。”

话已至此,就不用说得再清楚些了,曲和自然想得出来是上次的“跑车男”又来找自己的麻烦,他怒火中烧,脸上还保持着平静,冷冷说:“如果你没有其他事了,我要走了。”

说着便要分开众人,板寸头在他身后伸了手拉他,曲和转身便是一拳,没砸到人,手却被他身后站着的人紧紧握住了,被人制住双手按在了汽车引擎盖上。

“上次是哪只手打了人来着?”

曲和挣扎着,看着一只明晃晃的匕首在他两手间移来晃去,却纹丝也动不了。

“年轻人还真是没轻没重,你以为什么人都能随便打吗?打了人不付出点代价恐怕是不行。”

“给你三个选择:要么哪只手打了人废了哪只手,要么跟我上车,只要你陪那人玩的开心了咱们皆大欢喜,要么,”他顿了顿,笑得更戏谑,“我多找几个人跟你好好玩玩,至于怎么玩可就没准儿了,那帮人可都不是文质彬彬好家教的少爷。”

曲和嘴唇紧紧闭着一个字也不吐,眼睛瞪着悬在自己手上的匕首,几乎盯出了血来。

板寸头骂了一句:“艹,他妈的什么世道,当鸭子、卖屁股的也要给自己立贞节牌坊了。”

世界如果还是年少时的世界该多好,不听不看不问,不曾知道世上还有许多的恶毒词汇和人心险恶。

寒光凛凛的刀尖刺入皮肉,洇出的殷红成了一片便感觉不到疼,凶手还在等着少年见血、吃痛就会反悔,乖乖跟着上车去见顾玖锡,故而特地将刀子刺入手掌的过程拉长得十分缓慢,曲和却不再挣扎,闭上了双眼。

“干嘛呢?多大的人了还欺负一个小孩儿?”

本该绝望的时候,酒吧的老板踱步过来,从容不迫地制止了行凶。

酒吧的老板黑白两道吃得很开,肇事者还是认得彭哥的,大抵是受命于人必须要“处理”了曲和——他若害怕了愿意跟着走自然好,最低也要让他见了血解解恨——几个人僵持着,还是不肯放了曲和。

彭哥出身部队大院,从小受了“枪杆子出政权”的教育,没发福之前打架是一把好手,中年心态和身体一样养的心宽体胖。

一场争执混战的结果是见了血,几个行凶者便开了车逃走了。

彭哥低头看了看自己肚皮上被刀子划出的伤口,看着血淋淋,但是也只是皮外伤,小孩儿两只手血肉模糊,一只手是被胁迫时划得,另一只手是对方打得红了眼拿刀要伤彭哥时情急之下竟然空手夺白刃。

他掏了电话打给谭宗明之后,曲和还在原地发怔。男人一起打过架情感上总会有些不一样,彭承别扭了一阵,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把像是丢了魂的小孩儿喊回了神:

“哎,小孩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谭宗明回来了,在我给他打电话之前就回来找你了。他,在乎你。”

听到“谭宗明”三个字,少年的神情先是慌乱了一下,立即就要起身去找人。

彭哥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别慌。我问你,想不想涛声依旧?”

“什么?”

“真是个傻孩子,苦肉计知道吗?躺角落里去,要多惨有多惨。”

 

 

下午三点的阳光准时照进病房的时候曲和正好醒来。

凌晨里送进了医院,双手的伤口都进行了清创缝合,包得仔细,透过厚厚的纱布还是渗出些带着血色的组织液,因为在混战里被打了头,有轻度的脑震荡,到医院后曲和头晕呕吐了两次,做了检查后要留院观察两三天,等谭宗明一切手续办好了之后,他已经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彭哥皮糙肉厚,在门诊处理完了肚皮上伤口时,张京一身便衣匆匆赶来,头没梳脸也没洗。见了面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破口大骂。

艹你妈!大多岁数的人还打架斗殴!怎么没把你这一身胖肉打散了剁馅儿!

彭哥啧了一声,捧着肚子唏嘘:什么素质啊,还人民公仆呢。

三个男人在消防通道里站着抽烟。

人逮到了,有案底,咬死了是那小孩儿先动的手。

里面有个人我见过,是跟着顾玖锡一起玩的,前一段时间酒吧里的服务生还跟我说,有人向他打听过曲和。

这帮人精得很,绝不肯再攀咬出谁指示他们找小孩儿的麻烦。

谭宗明豁然起身,被张京捉住了手臂。

谭宗明,你可别犯浑!

 

曲和醒来的时候谭宗明正坐在病床前削苹果,手法生疏,态度认真,苹果皮连不成条,断得一片一片,从窗子进来的光将窗棂的阴影印在他的衬衫上,又将他垂下的睫毛染成了光的颜色。

病床上的人稍微动了动,他就抬起头来。

“渴了……”

曲和说话的时候嗓子沙哑,就着吸管喝了杯子里谭宗明凉的温水才好了很多。

谭宗明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一块一块地放进曲和的嘴里,耐心而细致,却始终不看曲和的眼睛。

等苹果吃完了,时光就又陷入了沉默,谭宗明犹豫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爸爸的事……”

曲和的眼神暗了暗,以极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我不该做那种要求的……”

又是一阵沉默,吊瓶里的液体顺着透明的输液管和金属的针头缓缓流进曲和年轻的血管,同鲜红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我是个混蛋。”

“是啊,你可真是个混蛋。”

“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曲和看着他,眼里的光和煦如春风,他说:“其实,我记那些账单是想着有一天可以把那些钱都还给你的。你先别急,总要听我把话说完。我想着,我把钱还给你的那天,就再没有谁能用钱来解释我跟着你的缘由了……你明白我说的话吗?你知道我跟着你的惟一一个原因是什么吗?”

谭宗明俯下身,面颊贴着病床上少年的柔软腹部,任由他用缠着厚厚纱布的一双手小猫小狗似的摸他的头。

“我没碰那个女人。”谭宗明突然说。

少年忍住笑,喘息之间腹部微微浮动。

“我知道,你是故意给我看的,这伎俩糟透了,你的演技也不好。不过就算是真的也没关系,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和什么人在一起,天南海北,我总是会回来拆散你们的。”

谭宗明看着他嘴角淤青了一块还要绷着嘴角笑的模样,想要亲吻他的念头便一刻也不能停歇。

曲和想了想,试探着问:“我能再吃一个苹果吗?要你削过的。”

 

 

 ========================


前文目录

曲和和一定是小天使。

评论(45)
热度(154)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小狸子~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