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子~

笨嘴拙腮讲故事(ÒωÓױ)

【楼诚衍生】一晌贪欢(32)

梦见了回到你身边,垂杨柳飘进我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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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宗明拉着曲和手腕逆着穿着同样校服的人群行走时有片刻的错觉,在去往鹿葭岛船上的那种遗世感突至。

虽然表面上谭宗明总做一些出格的事,归根还都是经过周全思虑做的决定,唯一的一次盛怒下作出决定就是将杨盼盼扔在大街上,事实已经用最惨烈的方式给了他教训,自那以后他绝少后悔也绝少出现不可控制的局面,。

在海州最人迹罕至的林荫马路上,路两边的银杏树中的一株是海州第一任市长手植于建国那年,如今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谭宗明用自行车载着曲和在林荫间压着偶尔的几片落叶穿行,半晌也见不到一个路人,这像是一条被人和时间遗忘的路,车轮不慌不忙的滚动像是还有无数个悠长的夏日可供消磨,曲和一手扶在谭宗明的腰侧一手握住一个分量十足的草莓味冰淇淋,抬起头看着阳光痴迷起来,冰淇淋化了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也浑然不觉,任由那些被树叶剪碎的变幻光影洒在乌黑的瞳仁中。

他们的住处是顶层,步梯连通着天台,平日里人迹罕至从房子建成就处于荒废状态。曲和第一次推开铁门爬上来时眼睛里就露出了惊喜神色,当第一缕春风吹过时他搬了几个巨大的木头箱子,装满了土后埋下了不知道哪里得来的种子,他不肯告诉谭宗明他种了什么,等到夏天到来,木箱里的秘密到了揭晓的时候,原本长在绿化带、公路边的野花在木箱里栉风沐雨开出了鲜艳的颜色,原本一片萧条的天台也有了一点儿生机。

谭宗明从步梯走上来时曲和正将他那些洗干净的雪白床单被套晾晒在扯起来的铁丝上,微风鼓动层层的雪白布料,曲和略有些清瘦的身影若隐若现,恍然间已经是个身量十足的成年人。

那样一种不真实的距离感,他不问过往,不问未来,坐在自行车上时不问谭宗明的汽车哪里去了,也不问他将要带他去哪。这段关系里从一开始他就给予了谭宗明所有的信任,对谭宗明给他的一切无条件地全盘接受。

阳光下一双手因为接触了冷水而发出淡淡的粉红,像是某种沁了血色的玉料,想象得到触摸时薄薄的一层凉意里包裹的温润和傲骨。曲和的手是有魔力的,能让一个完全不爱音乐的人对大提琴产生奇妙的情感,一把随手在路边采的种子在他手里长成了谭宗明关于那个夏日的所有记忆。

雪白床单的边沿露出几个粉红的指尖,他在重重遮挡后笑着问:“你知道风是什么样子的吗?”

坐在废旧木箱上抽烟的人被西斜的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他眯着眼,手指随着袅袅飞升的烟雾绕了几个圈。

“这样的?”

一阵应景的风将床单鼓动,曲和的声音清泠泠像是也同那些床单一样浸泡揉搓过。

“风没有形状,拂过烟囱就是炊烟袅袅的形状,托起候鸟就是晴空一鹤的形状,掀起海浪就是波涛汹涌的形状。”

少年还没学会应付了事,洗衣也是极其认真,湿漉漉、水淋淋几乎是把自己同那些衣服一同洗过,趿着拖鞋的袜尖儿和背心襟前湿了,索性脱了下来搭在晾衣绳上,半裸着缓缓靠近已经半干的床单,一片虚无的白色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生动的少年的轮廓,像是在牛奶中浸没的大理石雕像。

雕像是冰冷的,而他的少年却是有温度的。

“现在风是我的形状。”

他的笑声被阳光染成了温暖的颜色,展开双臂,像是已经做好了随时羽化乘风的准备。

谭宗明并不能让他如愿,他隔着那层纯棉的布料捉住他纤细的手腕,亲吻了他有阳光、清风、芳草和洗涤剂味道的嘴唇。

 

 

鹿葭岛疗养院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分吃同一碗蛋炒饭,咸淡适宜,色泽金黄。

曲和嘴里塞满了还要手舞足蹈地给他讲着区级三好学生的夏令营选拔,文艺大赛的一等奖给他加了不少分数,但他对自己两场考试没考好还是耿耿于怀。

“李老师说如果这两个月没有突破,我很难考上,可是如果整个下午都在练琴,高三的课程我怕跟不上……”

他的年纪和个性都是是习惯了顺从于成年人的决定,又还不足以自己做主。当曲和把目光投向谭宗明时,看到的却是犹豫和茫然。

 

谭宗明的外公病重。

他接到鹿葭岛疗养院电话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举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呆立了好一会儿,等到坐上第二天一早的飞机时他的情绪如同已然死去,绷直成了一根毫无波澜的直线。

他与外公谈不上感情多深厚,甚至在生命的头十年里他根本不知道还有外公的存在,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他们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中间才仿若渐渐生出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他再次感觉到了死亡从未远离他,死亡正以缓慢但从未停止的速度蚕食着他的世界。

谭宗明走的时候天刚朦朦亮,曲和从被子里钻出来捉住他的手腕。

曲和聪明而温顺,他没要求他带他一起去,天不假年,谭宗明的外公已经太老,谭宗明终究还是没办法向亲戚朋友们解释他的身份。

“一路平安。”曲和爬起来吻了他的嘴唇。

 

在候机的时间里他再次打开了背包里的牛皮纸袋。

在可以俯瞰海洲湾的咖啡厅里,邢皓立落的侧脸轮廓线条清晰。

邢皓进退得当,始终保持着一个秘书该有的精明和理性,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谭兴野,也不会问及谭宗明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他比谭兴野更加繁忙也更加小心谨慎,这也就是为什么十年的狂风暴雨后他还能在谭兴野身边屹立不倒。

但谭宗明不信他会毫无意义地和他耗上半个下午,果然在谈话的最后,邢皓将一个文件袋摆在了谭宗明的面前。

“我始终相信有人会抛却一切利益为了感情义无反顾。”邢皓说。

 

一张十几年前泛黄的旧报纸,一页福利院入院文档的复印件,一张两寸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儿不过一岁左右,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前方,眼角还带着一点儿未干的泪痕。只是这一双眼睛就足够谭宗明认出他,在无数个相对的夜,在醒来、在梦里,跨越了时间的界限,直看入人心。

十几年前,是张京当上刑警的那一年,正是谭宗明和鹿知洲、富大海满大街无忧无虑疯跑、肆无忌惮骑车淘气的时候。在海州某个悄无人知的角落,一个外来打工的美丽女孩与一个男人相爱,并且珠胎暗结,男人还没有做好做父亲的准备而落荒而逃,从此杳无音信,女人却不愿意放弃肚子里的孩子。为了生活她大着肚子嫁给了工厂里大她十几岁的男人。起先的几个月里男人还贪恋着女孩的年轻美貌,等孩子降生便想起孩子不是自己血脉而自己却承担着养他长大的责任,他终有一天会长成别人的样子。男人开始酗酒,醉了就对孩子的母亲拳打脚踢,有一次襁褓里的婴儿哭得他心烦他竟然抱起孩子摔在地上。终于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女人再也无法忍受,用破碎的酒瓶割断了男人的喉咙后自己用红连衣裙的腰带吊死在出租房里。等到警察赶到现场,两人早就气绝身亡,破旧摇篮里的孩子也哭得休克。

当年的一出人间惨剧也不过是晚报扉页的一半版面,附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破烂出租屋的照片,地上黑乎乎的一片该是血迹。谭宗明费了些力气才勉强分辨出照片一角里残破的摇篮,完全看不出摇篮的模样,只是个木头钉成的大箱子,地上一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脏兮兮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谭宗明捏着幼儿的照片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心里一阵一阵的痉挛,他冲到盥洗室里趴在洗手台上干呕起来,说不出是为了生死未卜的外公还是这命运多舛的孩子。

他生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苦难,而有人只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邢皓说的对,不是人人都有义无反顾的勇气和权利。

 

 

谭宗明一去算是断了一半联系。

在鹿葭岛的医院里外公见了他最后一面后溘然长逝,临去前本已被疾病抹去了记忆的老人反倒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期间谭兴野在北京开会完全不得半日空闲,丧事由邢皓协助谭宗明遵从外公遗嘱一切从简。骨灰安放仪式结束谭宗明才由邢皓的口中得知老人自建国前从事秘密工作,过往和真实的名字成了秘密档案里的记录随着老人的过世永远封存了。

等他得了空闲躲在卫生间里给曲和打上一个电话时已经是深夜,曲和的声音明显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却隐约还能听到八音盒清脆声音。

“还是怕黑吗?”

“不怕,就是觉得房子太空。”

“想我吗?”

“想。”

“哪里想?心里想还是光嘴上想?还是……”

谭宗明虚拢住嘴,用只有电话对面人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没得到回答的人又再三追问,电话对面的喘息声重了些嘀嘀咕咕地抱怨,他低笑了两声不再为难小孩。

“你不要挂断电话。”

他还是顾忌着有人听到,轻声低语般的唱起了歌来。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  在梦里

一段未了,电话对面已经没了声响,他若站在床边一定得见落地暖黄灯光里在床上蜷缩的少年,枕边是他送的八音盒,怀里是沾满他味道的枕头,睡着了嘴边还是沁着笑。

 

补课的最后一天,只上了半下午课,曲和放学的路口,一辆跑车停在他面前,一张挺年轻的脸探出来。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准确的说曲和并不认识他,也是反应了好久才想起这是那天在酒吧请他喝酒的人,不是那两个与他对坐的人,而是二楼包厢里的人。那两个人刚一坐下就做了介绍,是他们的朋友觉得曲和歌唱得实在不错希望曲和上去喝一杯,被拒绝了才退而求其次地就地喝了几杯,曲和抬起头来看二楼包厢的落地玻璃窗看见的就是这个人,长了一张挺干净的脸,今天细看下看到他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总浮着一层阴森森的鬼气,让人莫名得不安。

车门一关曲和就后悔了,他的年纪虽然不用担心被拐卖,但谭宗明为了防微杜渐给他灌输了不少“除了我之外都是坏人”、“这人长了一张毒贩脸”、“你以为失足的只有妇女吗?”、“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小心醒来的时候除了承重墙什么都没了”。

曲和赤子心性,总觉世界上好人还是占绝大多数,对于谭宗明的话总是要当作危言耸听,今日被这个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人“请”上了车才觉出害怕。

“叔叔,你刚才说你认识谭宗明,您是他的朋友吗?”

“叔叔?”男人被这个称呼逗乐了,点了一支烟后歪着头看着副驾驶位置上有些紧张的男孩儿,比那天酒吧昏暗灯光下更稚嫩几分,他没回答曲和的问题,刀子一样的眼睛刮骨吸髓一般地在曲和身上几个来回。

“我倒是没想到谭少爷也开始这么玩了,还特妈假装圣人呢。”

男人的手搭在了曲和的膝头,眼神慵懒,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你给他开什么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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